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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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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被刑夫人领着去见贾赦,却得了丫鬟回话说是身子不好恐见面伤心就不见了。www.xinghuozuowen.com黛玉命人送上礼盒辞了刑氏,上了车轿离去。

黛玉下了车,众嬷嬷引着,便往东转弯,穿过一个东西的穿堂,不多时到了荣禧堂,见这四通八达,轩昂壮丽便知这是正经正内室。心中不解,听莫桑桑道:“可是不解这正儿八经袭爵的主人住了花园隔断,而这次子却居正室。”

“嗯。”

“所以我才说贾府没规矩,不过这也正常毕竟不是自己亲儿子。内里之后在与你细说。”

黛玉大惊,这怕是了不得的密辛。

老嬷嬷引黛玉进东房门来,临窗大炕上铺着猩红洋罽,正面设着大红金钱蟒靠背,石青金钱蟒引枕,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两边设一对梅花式洋漆小几。左边几上文王鼎、匙箸、香盒;右边几上汝窑美人觚,内插着时鲜花卉,并茗碗痰盒等物。地下面西一溜四张椅上,都搭着银红撒花椅搭,底下四副脚踏。椅之两边,也有一对高几,几上茗碗花瓶俱备。其余陈设,自不必细说。

黛玉向东边椅子上坐了,房内的丫鬟忙捧上茶来。黛玉一面吃茶,一面打量那些丫鬟们,妆饰衣裙,举止行动,果亦与别家不同。茶未吃了,只见穿红绫袄青缎掐牙背心的一个丫鬟走来笑说道:“太太说,请林姑娘到那边坐罢。”老嬷嬷听了,于是又引黛玉出来,到了东廊三间小正房内。正面炕上横设一张炕桌,桌上磊着书籍茶具,靠东壁面西设着半旧青缎靠背引枕。王夫人却坐在西边下首,亦是半旧青缎靠背坐褥。见黛玉来了,便往东让。黛玉心中料定这是贾政之位。因见挨炕一溜三张椅子上,也搭着半旧的弹墨椅袱,黛玉便向椅上坐了。王夫人再三携她上炕,她方挨王夫人坐了。

王夫人道:“今日可巧,你舅舅斋戒去了,改明儿再见罢。只是有一句话嘱咐你:家中三个姊妹倒都极好,只我有一个孽根祸胎,是这家里的’混世魔王’,今日因庙里还愿去了,尚未回来,晚间你看见便知。你只以后不用睬他,你这些姊妹都不敢沾惹他的。”

“可不就是’孽根祸胎’,尽祸害女儿家,林妹妹可离他远些,女儿家的名声顶顶精贵。”

黛玉曾常听母亲说过,二舅母生得有个表兄,乃衔玉而诞,顽劣异常,极恶读书,最喜在内帏厮混;外祖母又极溺爱,无人敢管。今见王夫人如此说,便知说的是这表兄了。

“他可不仅是内帏厮混,只要是颜色姣好的,就喜去吃人家嘴上的胭脂,不管脏的臭的,无论男女只看颜色,荤素不忌的。”莫桑桑趁机提到

“呸,姑姑怎说于我,他如何关我何事。”

“哎,你见他便知,我是怕你被他哄了去,这人惯是个最巧的,你外祖母有意亲上加亲,王夫人知道此事,她不喜你,故借机提醒你呢。”

“我的婚约自有父亲做主。”

敛了心神,笑道:“舅母说的,可是衔玉所生的这位哥哥?在家时亦曾听见母亲常说,这位哥哥比我大一岁,小名就唤宝玉,虽极憨顽,说在姊妹情中极好的。况我来了,自然和姊妹同处,兄弟们自是别院另室的,岂得去沾惹之理?”

王夫人笑道:“你不知道原故:他与别人不同,自幼老太太疼爱,原系同姊妹一处娇养惯了的。若姊妹们有日不理他,他倒还安静些,纵然他没趣,不过出了二门,背地里拿着他的两三个小么儿出气,咕唧一会子就完了。若这一日姊妹们和他多说一句话,他心里一乐,便生出多少事来。所以嘱咐你别睬他。他嘴里一时甜言蜜语,一时有天无日,一时疯疯傻傻,只休信他。” 黛玉一一的都答应着。只见一个丫鬟来回:“老太太那里传晚饭了。”王夫人忙携了黛玉从后房门由后廊往西,出了角门,路过一处房宇。王夫人笑指向黛玉道:“这是你凤姐姐的屋子,回来你好往这里找他来,少什么东西,你只管和她说。”这院门上也有几个小厮垂手侍立。

王夫人携黛玉穿过一个东西穿堂,便是贾母的后院了,进入后房门,已有多人在此伺候,见王夫人来了,方安设桌椅。

贾珠之妻李氏捧饭,熙凤安箸,王夫人进羹。贾母正面榻上独坐,两边四张空椅,熙凤忙拉了黛玉在左边第一张椅上坐了,黛玉十分推让。

贾母笑道:“你舅母你嫂子们不在这里吃饭。你是客,原应如此坐的。”黛玉方告了座,坐了。

旁边丫鬟执着拂尘、漱盂、巾帕。李、凤二人立于案旁布菜。

“作,老贾氏在时可不曾如此让史氏立规矩,啧啧。”对于贾母的做派莫桑桑是真看不惯,尤其是听一些婆子议论老贾氏在时的规矩后。

寂然饭毕,各有丫鬟用小茶盘捧上茶来。

“你身子弱,饭后吃茶伤胃,你只管拒了去,不待怕的,你这也忍了,那也让了,只会让人觉得小家子气,只管拿出你林家的气派来,你林家可不比贾家差。”

黛玉家时林如海教她惜福养身,云饭后务待饭粒咽尽,过一时再吃茶,方不伤脾胃。不想姑姑竟也知晓,心下熨帖。

黛玉拒了茶,道:“饭后吃茶伤胃,家时父亲是不允的,我亦是习惯。只上漱盂来,与我漱漱口。”

丫鬟应声退了,又一人捧着漱盂上来。黛玉漱了口又在盆中洗了手,静坐着等众人。

贾母便说:“如此番好,只管当在家中。你们去罢,让我们自在说话儿。”王夫人听了,忙起身,又说了两句闲话,方引李、凤二人去了。

贾母又问黛玉念了何书。黛玉道:“只刚念了《四书》”黛玉又问姊妹们读何书。贾母道:“读的是什么书,不过是认得两个字,不是睁眼的瞎子罢了!”

“贾家就败在不读书,不识理,不知法。”莫桑桑鄙视贾演眼瞎定了这样一个儿媳妇。

乎听院外一阵脚步响,丫鬟进来笑道:“宝玉来了!”

黛玉心中正疑惑着:“这个宝玉,不知是怎生个惫懒人物,懵懂顽童?倒不见那蠢物也罢了。”心中正想着,忽见丫鬟话未报完,已进来了一个年轻公子: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缎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眼如桃瓣,睛若秋波。虽怒时而若笑,即瞋视而有情。项上金螭璎珞,又有一根五色丝绦,系着一块美玉。

黛玉一见,便吃一大惊,心下想道:“好生奇怪,倒像在那里见过一般,何等眼熟到如此!见到他就不禁想落泪,似久别重逢”

“可不眼熟吗,这人为算计你,可花了不少心思。你可千万别哭,你一哭他就能算计于你。”

“我未见过此人,何来算计又何与泪有关。”黛玉大惊,不知姑姑何出此言

“不过前尘往事,时机到时我会同你一一道来。这人若问你有玉与否,你只管说有,只今日没带。”

宝玉已向贾母请了安,贾母便命:“去见你娘来。”宝玉即转身去了。一时回来,再看,已换了冠带:头上周围一转的短发,都结成了小辫,红丝结束,共攒至顶中胎发,总编一根大辫,黑亮如漆,从顶至梢,一串四颗大珠,用金八宝坠角;上穿着银红撒花半旧大袄,仍就带着项圈、宝玉、寄名锁、护身符等物;下面半露松绿撒花绫裤腿,锦边弹墨袜,厚底大红鞋。越显得面如敷粉,唇若施脂;转盼多情,语言常笑。天然一段风骚,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看其外貌最是极好,却难知其底细。

贾母笑道:“外客未见,就脱了衣裳,还不去见你妹妹!”宝玉早已看见多了一个姊妹,便料定是林姑母之女,忙来作揖。宝玉见了如水做的黛玉,笑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贾母笑道:“可又是胡说,你又何曾见过他?”宝玉笑道:“虽未曾见过她,然我看着面善。”

宝玉贴着黛玉身边坐下,又细细打量一番,道:“妹妹可曾读书?”

黛玉知他不喜念书,遂道:“不曾读书,只上了一年学,些须认得几个字。”

“林妹妹小心,他要给你取字了,女儿家的字只有父亲、夫婿方能取,莫让他占了便宜去。”

黛玉心下一紧,果听他道:“妹妹尊名是那两个字?”黛玉便说了名字。宝玉又问表字。黛玉道:“无字。”宝玉笑道:“我送妹妹一个妙字,莫若’颦颦’二字极妙。”

黛玉道,“表兄甚言,表字何其重要,你说的我是不认的,没的让人笑话。”

探春本欲开口,见此话到嘴边又噎了去,宝玉被黛玉顶了回去,道也不恼,只小意道了唐突。

又道:“可也有玉没有?”

黛玉答道:“自是有的。玉又不是什么罕物,只我今日没戴。”宝玉听了笑了道好

这时奶娘来请问黛玉之房舍。贾母便说:“今将宝玉挪出来,同我在套间暖阁里面,把你林姑娘暂安置碧纱橱里。等过了残冬,春天再与他们收拾房屋,另作一番安置罢。”

宝玉道:“好祖宗,我就在碧纱橱外的床上很妥当,何必又出来闹的老祖宗不得安静。”

莫桑桑悠悠的声音传如黛玉耳中,“男女八岁不同席,你还在孝中,没的落人口舌,坏了名声。”

黛玉心下一凝,道:“谢祖母好意,只我还在孝中,如今客居,虽不好按礼守孝堂前,只还想着素衣节食已尽孝心,还望祖母另觅了僻静的小院,以全了我的守孝之心。”

贾母又要落下泪来,说:“也罢了。只你年纪还小,道不必过于讲究,莫坏了身体,饮食上还需精心。”又对王夫人道:“敏儿刚去,府里衣饰素净些。收拾了梨香院,让玉儿安置了。”

“这当下收拾,这忙乱的。”王夫人紧紧帕子,心中暗恼,这梨香院是给即将入京的薛姨妈备下的,如今,却不敢逆贾母,便让人知会王熙凤去办。

黛玉只带了两个人来:一个是自幼奶娘王嬷嬷,一个是十岁的小丫头,亦是自幼随身的,名唤雪雁。贾母见雪雁甚小,一团孩气,王嬷嬷又极老,料黛玉皆不遂心省力的,便将自己身边一个二等的丫头,名唤鹦哥者与了黛玉。外亦如迎春等例,每人除自幼乳母外,另有四个教引嬷嬷,除贴身掌管钗钏盥沐两个丫鬟外,另有五六个洒扫房屋来往使役的小丫头。

毕竟是大家族,收拾一处院落,也甚是迅捷。

王嬷嬷与鹦哥同四个教引嬷嬷引着黛玉去了梨香院。梨香院原是当日荣国公暮年养静之所,小小巧巧,约有十余间房舍,倒也适合黛玉守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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