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如今铁了心要谋兵权,康熙是无论如何都拦不住,只能感慨道:“朕的儿子啊,永远学不乖。”
康熙这声感慨,让两人心里都一颤。看着胤礽的脸庞,康熙颇为不甘心,“胤礽啊,有时候,朕真想彻底……”
咽下胸腔中未吐露出来的话,康熙与胤礽对视良久,才低声叹息道:“准你去。但从即日起,你日日都得来乾清宫听政。常言道,不打无准备之仗。朕放心不下你出征,总归是要替你考虑周全的。”
按捺住心中的喜悦,胤礽都顾不得追究康熙的未尽之语是什么了。他心情颇好,对康熙道:“儿臣谢皇父,您放心,儿臣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得了康熙的准话,胤礽当下便打算回毓庆宫,准备出征事宜,“儿臣告退。”
他一出去,康熙就让魏珠去叫张廷玉来草拟诏书。虽然拟定了诏书,但康熙仍旧犹豫许久,还是没有颁布。
入了夜,康熙躺在乾清宫的床上难以安眠。压不下心中的火气,他便起身披了件袍子,出了殿门。
繁星高悬,月朗风清,康熙心头的浮躁也被吹开。扭头看向魏珠,康熙道:“把外邦进贡的燧发枪带上,去毓庆宫。”
康熙深夜前来,胤礽不明所以,便垂手而立,等着康熙发话。
入了座,康熙盯着毓庆宫冬暖阁的物件,问道:“住得舒服吗?”
胤礽点头,他在毓庆宫住惯了,哪里会不舒服。
康熙示意众人都下去,只留下自己与胤礽在此。他又灭了几盏灯,屋内顿时就昏暗下来。
康熙眸子里印着明明暗暗的烛光,许久才道:“你出征的事,朕让张廷玉拟了诏书,明日便会在朝会上宣读。”
胤礽闻言,双膝跪在康熙身前,“儿臣谢皇父准许。”
纵然殿内光线不足,但康熙仍旧看清楚胤礽眼中的期待。顿时,再多劝阻的言语,康熙都难以说出口。
也不知过了多久,康熙才搂住胤礽的背,“白日里,你与朕尚有君臣之分。这会儿,只论父子,你可知道阿玛对你此行有多担心?”
胤礽伏在康熙膝头,他自然是知道的,“您放心,儿子会得胜归来,一点事都不会有的。”
即便得了胤礽的保证,康熙也放心不下。松开胤礽,康熙近乎耳语,“把火器营带上吧?能让阿玛安心一点。最近他们新造出一批火绳枪,都拨给你。侍卫图里琛、色楞、鄂尔泰等人也会跟你一同去,护你安危。还有一些宗室子,譬如延信,这些人勉强也能算得上是能征善战,你必须带上。”
话音落下,康熙又从托盘中拿出几把燧发枪,“这几把长短不一,用处也不同。这款最小,堪堪两个手掌长,你别在腰间,日夜不要离身。还有阿玛平日里惯用的战刀弓箭,你也带上。”
摸了一下胤礽的脸颊,康熙又叮嘱道:“那地方不是平原,你不可能全程坐镇军帐之中。所以你务必要小心谨慎,步步为营,不能大意。傅尔丹、噶尔弼、延信、席柱、富宁安等人都有些征战经验,你看着安排。”
“朕不在你身边,你要照顾好自己。西宁藏地,气候恶劣,疾病丛生,朕真怕你受不住,就这么折在那里。你打小就娇生惯养,这辈子受过最大的苦楚也不过就是在咸安宫住了几年。然而咸安宫的环境,不知道比战场上好多少倍。”
康熙絮絮叨叨,胤礽眼角湿润,有时候他真的看不懂康熙。康熙伤他的时候,是那般冷酷无情。然而待他好时,却也是掏心掏肺。
触及胤礽双眼,康熙心中微动,“必须你亲自去吗?换成你手下心腹,或者弘皙,不行吗?”
胤礽摇了摇头,“您知道的,儿臣非去不可。弘皙今年才多大,哪里能去?”
闻言,康熙不禁长叹,又给胤礽透露了自己的底线,“仗打输了不要紧,你得回来,活着回来。不管发生了什么,只要你回来,阿玛都会处理好的。”
胤礽听到这话,颇有些难以置信,他抬头目光直视康熙:“阿玛,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康熙对皇子的要求,胤礽是熟记于心。这么多年,康熙从来没有如此宽松地对待过诸位阿哥。
康熙无奈地点了点头,“朕没喝酒,也没有发癔症。”他今晚的话,句句发自肺腑,“若非你如此坚持,朕是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披将挂帅的。”
“领兵在外,诸事都要及时来报,与朕商议,不准擅自做主。粮草、军饷、药品这些事,阿玛都会督促他们做好。所有的后顾之忧,你都不用担心。今年,你要在青海做足准备,了解准噶尔的兵力。西藏地势高,你还要看天时地利。估摸着明年开春后,你才能正式出兵。”
“这场仗难打,没有一年半载你回不来。胤礽,你从来没有离开阿玛这么久的。”康熙这话,让胤礽目光闪烁了几下。
许久,胤礽才张口,安抚康熙这颗放不下的心,“从前,是儿臣在京等您回来。这一回,您等儿臣回来,好不好?”
闻言,康熙不禁握住胤礽的手,“好。战事一结束,你立刻返京。朕给你写的信,要回。”
胤礽全然答应,“儿臣知道了。”
康熙这才勉为其难地放下心来,“不早了,你安置吧。”
胤礽难得挽留康熙,“您今晚,要在儿臣这里歇息吗?”
康熙微微愣神,“好,便在你这安置吧。”
父子二人许久没有同榻而眠,两人是各怀心思。
康熙如今准许胤礽掌兵,又将御用武器相赠,一副打算重立太子的样子。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压了许多事。既担心胤礽打不赢,又担心胤礽受伤,还担心胤礽得胜还朝后起兵造反。
脑海思绪凌乱不堪,康熙毫无睡意。
胤礽倒是安眠,他如今兵权到手,只要这场仗打赢,诸事都会如他所愿。
睡不着的康熙盯着胤礽脆弱的脖颈。白日里,他咽下了许多话。要不是怕胤礽心里存了疙瘩,他真想告诉胤礽,他有多想彻底打断胤礽的傲骨,让胤礽一辈子都安安分分、老老实实地待在他身边。
“朕还能拿你怎么办?你要是长不大就好了。”康熙叹息,“小时候多听话啊,乖乖巧巧喊朕阿玛。如今大了,耍起性子来,朕时常拗不过你。”
幸亏胤礽睡着了,没听见这话,不然半夜都得爬起来和康熙辩论一番。
康熙说了心里话,也算是发泄了心中的怒气,便入睡了。
次日早朝,康熙便差人当堂宣读旨意。
众人得知胤礽要领兵出战,都面露异色。
胤祉作为文人,一向不沾兵权。他也从来不会在康熙面前,与胤礽相争。于是,胤祉此刻只当自己是哑巴,一言不发。
但胤禛与胤禵就不这么认为了。
胤禵年轻,也有心领兵,然而如今却被胤礽截胡,哪里能甘心认输。他当庭辩驳道:“皇阿玛,儿臣认为二哥从未上过战场。领兵征藏,岂可如此儿戏?”
胤禛话语柔和些,“皇阿玛,二哥大病初愈,应多多休养。依儿臣看,不应由二哥挂帅。”
这点刁难不必康熙出手,胤礽自己会解决。
果不其然,胤礽开口:“胤祉,和硕诚亲王。胤禛,和硕雍亲王。胤祺,和硕恒亲王。胤祐,多罗淳郡王。胤禩,多罗贝勒。胤俄,多罗敦郡王。胤禟、胤祹、胤禵,皆是固山贝子。”
胤礽每点一个人的名,康熙就发觉他们的脸色都有些微妙变化。压下嘴角上扬的笑容,康熙目光投向胤礽。果然锋芒毕露的太子,始终是他的心头好啊。
“胤禛、胤禵啊,也就是孤,这么多年,还是个空头阿哥。如今孤意图领兵征战,建功立业。两位弟弟,何故阻拦?”
胤礽一口一个“孤”的自称,分明是以皇太子自居,哪里是光头阿哥的语气。他这几句话,让诸位阿哥脸色都有些青紫。
懒得和他们打嘴仗,胤礽直接向康熙请旨,“皇父,如今十四弟已然是贝子。依儿臣看,长幼有序。十三弟年长一些,也该封胤祥为贝子。过些日子,儿臣就不在京中了,还望十三弟能替儿臣在您面前略尽孝心。”
昨晚上康熙推心置腹,胤礽便明白康熙的意思了。若非如此,他今日也不敢如此行事。
听闻是胤祥,康熙敛下眼神。在康熙心里,胤祥跟索额图那些人一样,都是挑拨他跟胤礽关系的罪魁祸首之一。
康熙对胤祥的优待完全是基于胤礽,他可以原谅胤礽的诸多僭越,但不见得能原谅胤祥。
然而,胤礽此刻当场请命要他释放胤祥,康熙自然不能驳了胤礽的面子,便准了,“胤祥的事,你看着办吧。”若是他不同意,胤礽本就不甚稳当的根基怕是更为薄弱了。
胤禛、胤禵面色难看,胤礽不以为意。他当着康熙的面,都以储君自居了,又怎么会在乎一个臣子的想法?
康熙如今对胤礽有心谋反一事都做足了心理准备,更不会怪胤礽在未立太子之时便以太子身份自居。
于是乎,胤礽一回朝堂,端的就是太子姿态。
康熙虽未下发明旨,但众人也瞧得清楚。怕是等着胤礽得胜归来后,再名正言顺地封胤礽为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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