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透过破旧的窗帘漏进来,彭浩不由得皱了皱脸,眼睛慢慢睁开,重重出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坐了起来。
睁眼的瞬间他就想起了所有的事,以及他现在呆着的地方。
啤酒没有什么后劲可言,但喝过酒的大脑和平时相比,终归还有些异样,他默不作声地伸手,摸了摸另一半床,空着的,收拾的很平整,被子也叠了起来,主人显然早已起了。
大约也是这个时候,霍迢刷着牙,懒散地靠在门框边,看着床上的彭浩,眼中有笑意浮现:“醒了?”
满嘴都是牙膏沫子,她说话也含混不清,勉强包着,不让白色泡沫流出来:“记得叠被子。”
彭浩沉默地点头,霍迢再看他一眼,转身出去了,不少时,水龙头被打开,哗啦啦的流水声从外面传了进来,在这再平常不过的,属于生活的声音里,彭浩慢慢爬了起来,将外套穿好,再去收拾床被。
等他收拾好自己,霍迢也已经把早饭摆在了小折叠桌上。
相对而坐,看着彭浩啃着包子的时候,霍迢突然问:“吕受益……他是不是有老婆啊?”
之前听他们聊天,似乎听到吕受益提及自己老婆。
彭浩动作停顿了一瞬,点了点头。
霍迢笑出了声,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即便她知道,彭浩一直在盯着自己看。
至他临走时,彭浩站在门口,回过头来:“霍迢。”
“嗯?”霍迢正忙着挽头发,一听他叫自己,勉强抬眼看过去,手中动作也随之停了一停。
他久久地看着霍迢,一双眼睛好黑,像是泡透了的黑石头,里面藏着太多东西,彭浩一句都说不出来。
良久,他仍什么都没说,只是蓦地笑了,霍迢便也笑了,相对笑着,像两个世间最蠢的人。
日子也是这样过,一日一日,没什么大的区别。
彭浩时不时会来,忙的时候不见人影,霍迢知道程勇他们相处还不错,也就没有之前那么操心。
直到一天,她那只山寨手机叽里呱啦地,扯着大音响响了起来,瞧来电显示,是彭浩。
彭浩原来没有手机,程勇现在赚钱多了,也换了更排场的新款手机,把之前那个丢给了他。
霍迢笑着看了一眼,接了起来:“彭浩?”
“……”那边先是无声,随后一阵叮呤咣啷,偶尔夹杂着男人的“抓住他”的低声喝话。
霍迢脸上有些疑惑,把手机拿眼前,确认是彭浩,又放在耳侧:“彭浩?”
“哎哎哎——”那边的男人连忙应声。
霍迢立刻听出来了,脸上也重新带了笑:“勇哥?”
“是我!”程勇说着,一个咬牙,好像在手忙脚乱些什么。
霍迢没问,只是说:“有什么事吗?”
“那个……小霍啊!”他说着:“你有空没啦?”
霍迢看了一眼门外空荡荡的巷子,声音慵懒:“有空啊,今天没什么人,怎么了?”
“啊……我们……我们这边有点忙哎!黄毛他……彭浩有点忙啦,你要不要过来帮个忙呀?”程勇声音一扬,他那边立马安静了下去。
霍迢失笑:“好,勇哥你把地址给我吧——”
等她背着小坤包,晃悠着到了王子神油店,一开门,程勇把手里扑克牌用力一摔:“管上!出不出!你出不出!”
吕受益把着牌,眉头一皱,左右犹豫,只有彭浩捧着他一把扑克牌,石头似的杵在对面。
霍迢直接走过去,坐在了彭浩所在椅子的把手上:“勇哥,忙不行啦?”
程勇及时从快要胜利的快乐中抽出:“小霍来啦?哎,下雨了嘛,人都散啦。”
霍迢笑笑,扭头看了一眼窗外,淅淅沥沥,是有雨珠在往下落了。
等她再转回来,程勇刚报了单,已经快要站起来了:“要不要!要不要!”
吕受益愁眉苦脸——
霍迢看了看桌子上,再看看彭浩手里的牌,她伸手指了一下:“炸他。”
彭浩立刻抽了一对王炸放上去:“炸。”
时间静止,程勇整个人都要呆滞了:“我就剩一张牌啦?”
霍迢没理他:“走这个。”
彭浩立刻出了几张连牌。
吕受益绝处求生,整个人都透露着不可置信,连带着惊讶同快乐一起,把手里的顺子一放:“我……我走掉了?”
连番告输,就算没有赌注,程勇都觉得受伤至极,看看彭浩,再看看霍迢:“你们炸我干嘛炸他啊!”
彭浩看了霍迢一眼,理直气壮:“不炸你就走了。”
“……”程勇挠挠头,再看看牌面,做了一次确认,才指了指自己:“哎,黄毛,咱俩一家哎!”
“哎呀……”霍迢不甚郑重地道歉:“我不知道哎,我以为勇哥你是地主呢。”
“……”程勇叉腰运气好几遍,整个人都要上天了:“哎你们……哎?我,我真是不该喊你来啊小霍!”
“勇哥你后悔也迟啦。”霍迢上手帮他们洗牌:“再来一次再来一次,这次我帮彭浩认准一点。”
“还来?我再被你们俩坑一次啊?我……”
“哎呀!”霍迢强行打断中年男人的施法:“再来一次,不会了不会了……”
“不一定。”彭浩低声说,霍迢洗牌的手一僵。
程勇脑袋都要冒烟了:“你听听你听听!”
他们正打闹着,去接电话的吕受益已经转了过来:“勇哥……”
一个安静,霍迢转头看去,吕受益脸上有些茫然。
“好像出事了哎?”
情况还摸不清楚,霍迢看着程勇他们的脸色,还未说话,程勇已经一指:“黄毛,给思慧打电话!我们去老刘那里!”
五菱宏光的潜力是无穷的。
程勇开车,一个漂亮甩尾,霍迢坐在后座把着车窗上方的活动把手,差点被晃吐出来,风驰电掣,面包车门被哗啦一把拉开,彭浩拉了她一把,她才白着脸跟着下去。
程勇卖的药确实出事了,同时病友的老太太一直跟着刘牧师做祷告,没钱的人们,连生病都只能祈求,上帝,如来佛祖,玉皇大帝,不管东西佛道,只能让自己病好上一些就好——
在刘牧师帮程勇卖药后,老太太便也直接从刘牧师这里拿药吃,开始没事,现在却突然吃出了问题,儿子儿媳直接杀到刘牧师所在的教堂,几番争执之后,也总算理清了前因后果。
老太太还从别的地方拿了药。
对那家所谓“德国格列宁”,他们听都没听说过,但好歹对方经常活动的地方,霍迢认识的一个姐妹在里面做清洁,直接拿来了对方近期的活动时间。
站在会议场外面,程勇双手叉腰:“小霍,确定是他们啊?”
霍迢拍了拍胸,把想吐的感觉压了下去:“我朋友说的,他提前一个月就定了,今天在这里办健康讲座,叫……”
她稍想了一下,现在感觉身体还在车上剧烈晃来晃去,轻飘飘的,踩在云彩上似的,思维都跟着迟缓了:“张长林!”
“我去他马的健康讲座……”程勇直接骂街:“走,我们进去看看那个姓张的!”
霍迢刚迈出步子,却被彭浩轻轻拽了一下,她脚步一缓,自己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霍迢愣了一下,又赶快跟了上去。
“那边。”
一进门,刘思慧先看到一排连着空着的位置,她一指,程勇打头,他们一行人像一排仓鼠,低着头,一个一个乖乖排着队走过去坐下。
霍迢屁股刚落到凳子上,就听台上的劣质麦克风滋啦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她不由得捂了一下耳朵,而后把嘴巴凑到彭浩耳侧。
“你们是哪里的药啊?和他是一个地方的吗?”
看他架势这么足,一呼百应的样子,霍迢还以为王长林在做盗版药的盗版。
彭浩的神情因她的动作而有些不自然,却摇摇头:“勇哥是印度拿的。”
“哦……”霍迢大概是听说过印度仿制药很厉害,但这件事终归离她生活太远,听一耳朵就过的事情:“那怎么办啊?”
霍迢看着这场面,都在替程勇他们犯愁了,他们自己就在卖印度药,总不能报警抓这个卖所谓德国格列宁的假专家吧?
“勇哥不好……”
她话还没说完,一抬头,发现虽然年迈,但已经利落地瞬移到台上的刘牧师,程勇他们几乎和霍迢同步,呆呆看了一眼原来刘牧师的位置,空空如也。
霍迢眨眨眼,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台上又一片混乱,几个保安乱成一团,好像在围着谁打,她茫然再侧头,哦,彭浩也不见了。
彭浩不见了——?!
霍迢直接噌地站起来咵咵撸起袖子,劈手把旁边老太太刚领到手的洗脸盆抢过来,扒开人群往里冲。
围着一个病人动手要死了他们!
【男配当前计划进度: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