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陶底子很差，一切都要从头学，最照顾她的，其实是九霄。

他们差不多大的年纪，很多时候都是他在一边帮她，师兄到底比他们大了许多，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忙的晕头转向，根本没多少时间盯着他们。

在哪些无忧无虑的日子里，与她相处最多，嬉戏打闹的就是九霄。他总是爱逗她玩，捉弄她，可把人惹急了，又一口一个妹妹的哄她。

他就跟她的亲哥哥一般。

而师父师娘也像她的亲生父母，对她关怀备至，充满着温情。四季山庄的兄弟对她也很和善，她年纪小，他们都乐意哄着她。

而变故来的很快。

人最不能左右的，就是天命。

师娘生病的时候，师父日日夜夜守在她跟前，他们感情很好，这辈子都没分开过。山庄里没人认为，一场风寒就能把这对恩爱的夫妻分开。

但世事远远比人想象中的残酷许多。

九霄就那么措不及防地，失去了他的母亲。

那个时候，九霄才十岁，与她同岁，只是比她大了几个月。

他是那样的难过，整个人沉默了许多，有的时候一整天，一句话也不说。他原本明亮的眼眸，如今像沉寂的湖水一般，安静而充满着悲伤。

师父表现出来的状态倒是没有那么差，他还如往常一般嬉笑怒骂，可变得很爱喝酒，常常酒盏不离身，醉了便持剑练武，嘴里念着没谁听得见的喃喃。

师兄很疲倦，他才十五岁，就把自己逼成了一个，能抗得起所有事情的大人。他既要处理庄里的大小事情，又要照顾师父师弟师妹，自己也还要练习武功，忙的团团转，短短数月，消瘦了许多。

师娘的离去，为所有人带来了无尽伤痛，原本欢声笑语的四季山庄一下子沉静了许多。

可来年的桃花照样开满了山野。

“九霄哥哥——”

九霄是在练流云九宫步，他腰上绑着沉重的沙包，一根绳子栓在前面柱子上，仿佛不知疲倦，一遍遍重复着步伐。

连陶陶过来，他也只是停下来，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练着步伐。他稚嫩的五官，隐隐已经有了大人的锋利，紧紧抿着唇，满头都是汗，像孤独而倔强的小兽，无声的哀鸣。

近日，师父旧疾复发，离师娘离去还未到一年，很多人都怕，怕庄主跟着夫人一起走了。

“九霄哥哥。”

陶陶又叫了一声。

这次，九霄沉默了一下，他用袖子抹了一把汗水，把身上的沙包取下来，沉默地走到她跟前，声音很轻：“什么事情。”

陶陶心里忽然惊了一下，她头一次，这么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男孩子。秦九霄眼睛里的悲伤快要溢出来了，可他仍然温柔朝她微笑，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了，而之前那个顽皮爱捉弄人的小男孩，只是她做的一场梦。

她忽然有一种强烈的欲/望，“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可说出口来的那个瞬间，她又后悔了，九霄愣了一下，怔怔看着她，他的眼睛太干净了，像孤独而明亮的星星，她承认，说出来的那一刹那，她是松了一口气的。

“我有一个小秘密，想分享给你。”她像往常一样勾着对方的胳膊，佯装嫌弃地努嘴：“不过，你还是换一身衣裳比较好。还有，要去的地方，有点远，我们得和师兄说一声。”

九霄沉默地“嗯”了一声，他像梦游一般，被她拉着去换衣服，然后去找师兄。

师兄看了他们片刻，微微皱着眉，似乎在思考什么，“一定要去？”

九霄没说话，陶陶拉着他点头：“师兄，我们也不是小孩子，你就放心吧，求求你了师兄，就让我们去吧。”

“嗯。”师兄没有多问，他低下头继续看外面人递到庄里的挑战信，语气平淡：“那就去吧。三日之内，如果你们没有回来，我会亲自去一趟清镇的。”

清镇，四季山庄山下的一个小镇，来往大约需要两天时间，手脚快，不耽搁的话，时间还能再短一些。而这个不大的小镇，也是陶陶当年待了六年的地方。

她一听时间，肯定是来得及，一口答应下来，然后笑眯眯地道：“多谢师兄。”没等人说话，就拉着九霄跑出去了。

一路，人就他们两个。九霄很沉默，任凭陶陶再怎么绞尽脑汁搭话，他也能一句嗯嗯，好的，终结话题。

自从她来了四季山庄，他们就很少来清镇了，没人问过她，她的身世，大约都怕戳到她的痛处，温柔而体贴，凡是要下山购买东西，都会避开清镇。

毕竟山下小镇也不少，热闹繁华的不在少数，不必非要去清镇。所以，当时的她，真的足够幸运，碰上了来清镇采购的师父他们。

她已经很久没来过这里了。

之前下山，每次也是一堆人一起，像这样，只有他们两个人，根本没有过。

索性，他们都懂武功，生活技能也没那么差，还算能照顾自己。外面哪里来的那么多脑残，哪怕他们年纪不大，孩子模样，但手里拿着剑，敢上来挑衅的，毕竟是少数。

他们赶路很快，在当日黄昏时，就到达了清镇。大街小巷，小摊贩已经收摊回家了，显得有些空旷，陶陶站定在街上，心情复杂，无法用语言形容，忽然听见九霄说了一句。

“要不然我们还是回去吧。”

她愣了一下，想转头看他，转到一半就被人一把抱在怀里，女孩子原本长得就比男孩子快，她其实隐约还要比九霄高几分，这样被人熊抱，暧昧心思肯定是没，倒是有些好笑。

“……原来你们知道呀。”

九霄噎了一下，有些心虚，闷闷道：“……就，就我，爹爹，师兄知道。其实……当时是爹爹带我们过来给……办的丧事。”

他说的很含糊，陶陶却明白他的意思，她沉默了一下，心里很平静，什么感觉也没有，轻声问道。

“她葬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老实说，我脑洞其实是女鹅爱恋阿絮，单恋到死的那种，可真的下笔写……

对不起了，实在是我女鹅太可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