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证明,蓁蓁是真的很忙。第二日,八爷就派人传信给她,这次只说是为若兰来见她,看她是否安好。
她派人告诉了一声万岁爷,就带着阿桃赴约了。
在御花园亭子里,八爷坐着,九、十、十四都在,站在一起,话声随着她来就消失了。
这种郑重无疑讨好了蓁蓁,她笑着打了招呼,对方也客客气气地称呼她兰嫔娘娘。
双方很有默契地都不见礼。
“娘娘进宫得了宠信,怕是早就忘了自己出自哪里。”
九爷先说了话,他生得应该是阿哥中最好看的,狭长的凤眼,阴沉不定,似笑非笑的模样,说不清是嘲讽还是赞许。
蓁蓁很吃他的颜,也不同他生气,惊讶地挑了挑眉:“我是马尔泰家的三小姐啊。”她坐下来,是在八爷斜前面。
“我哪里敢忘记家中父母,嫡母生母有诰命,阿玛有赏赐嘉奖。”她理了理自己的披风,斜睨看着九爷,笑起来有几分狡黠,直接问道:“九爷这么讲,是怪我不曾帮八爷传递万岁爷的消息吗?”
场面一静,对方是真没想到蓁蓁能这么虎,这可在宫里,什么话都敢讲。
他们不开口,蓁蓁也不可能给他们留面子,给了个灿烂的笑,话说的很直接:“我可不欠八爷什么,搞清楚,嫁给你的,不是我,而是我长姐。
但是吧,毕竟在八爷府里待了一年,承蒙八爷照顾,回头我便去求万岁爷,替我感谢八爷。”
一番话说了,心里好爽,毕竟在八爷府那一年,蓁蓁真的是忍气吞声了好久,就差没憋屈死了。
她目光落在九爷身上,手指圈着肩头的一缕发,笑盈盈地问:“如此,九爷是否满意了?”
“你!”九爷眼睛一瞪,他咬牙切齿想走过来,但被十四爷拉住了:“……你就如此肯定……最后登基的会是……”
“九弟。”原本自顾自饮茶的八爷出了声阻止了九爷,他抬起头看蓁蓁,笑得温润,深不见底的凤眼落在人身上,看不出丝毫喜怒,让她皱了皱眉。
“得知兰嫔娘娘过的好,若兰也就放心了,既然如此,娘娘便请回吧。”他放下茶盏,唇边笑意温柔,“我就不送了。”
蓁蓁不怕九爷的厉声怒斥,但对于八爷这种不温不火的,是真的拿不准。她挑了挑,果真就站起来,准备走了。
“兰嫔娘娘,看在往日的交情上,我便托大多说一句。娘娘是万岁爷的人,身份有别,宫里规矩森严,我也能理解娘娘的举动。”
八爷悠悠说来,轻笑了一声,意味深长,“但,也要一视同仁才好啊。”
对方是在暗示她什么,蓁蓁挑了挑眉,多想了一点,该不会是知道,昨晚她和太子爷的事了吧。她看了一眼阿桃,阿桃也在看她,脸色难看,低声念了两个字。
其实就算她不说,蓁蓁也想明白了,是玉檀。
她身边的芸香是太子的人,玉檀恐怕是八爷这边的,而阿桃是表哥的人。小小一个院子,竟然全是别人安插的探子。
蓁蓁从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情,她回了一下头,直直看着八爷,这个男人目光幽深,含着笑,她也给了对方一个灿烂明媚的笑,语气轻快说道,“八爷以为我会怕死吗?”
她拢紧身上的披风,别以为她不知道,这种把柄,根本不能轻易用。皇上猜忌心是很重,就算能把她搞死,难道就不会怀疑八爷刻意陷害,而且太子也不可能,因为这事就被废了。
蓁蓁抬起头瞧见御花园已经开了花的树,是红梅,她语气轻快,学着八爷刚刚的口吻说道:“人嘛,还是及时行乐比较重要。”
她不怕死,死亡永远不是最恐怖的。她尝过忍饥挨饿的滋味,也曾经拼命想活下去,最终发现,自己的人生只是一场笑话,只是权贵子弟的一场试炼吧,用命去为别人铺路。
可不可笑?
蓁蓁扑哧笑一声,转身直接走了,腰间挂着的玉佩晃荡了一下,隐隐约约的“红”字,“不及时行乐,谁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呢?”
亭子里的人面面相觑,八爷皱起眉,想起了曾经太医的争端,最终悠悠一叹。
他叹了口气,侧着头,问自己的兄弟,又像是喃喃:“你们说,她到底想干什么?真的不怕会连累父母亲族吗。”
实际上,蓁蓁这个把柄,不到万不得已,他根本不会用。
“真是嚣张。”九爷骂了一句,他冷笑:“她这样下去,自己活不了,还得连累我们。万岁爷要知道了,指定会如何猜忌八哥,想我们是怎么处心积虑利用若蓁陷害太子爷的。”
“我呸。”
八爷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十四爷和蓁蓁不熟,根本不说话,倒是十爷叹了口气,嘟嘟囔囔:“……她怎么变成这样了,以前看着也挺柔弱天真的一个姑娘啊。”
十爷说着说着,忽然停住了,有些张不开口了,对方这半年,到底在宫里经历了什么啊,把一个好端端的,像琉璃一样脆弱的姑娘,逼成了这样。
九爷沉默了一下,看向八爷,还是说了:“据说,皇阿玛不曾召幸兰嫔。”
八爷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地摇头,也说不出,心里到底存没存一点怜悯,宫里的女人能盼望的也就那些东西,没有子嗣,就不会有未来,何况又是那样的身体。
他只能悠悠叹了一声,念一句难怪。
但兰嫔做事太糊涂了,宫里的嬷嬷多的是,只要来一招验身,她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八爷微笑着摇头,带着兄弟们回去了。兰嫔做事是真的快,他刚刚回府,屁股还没坐热,皇阿玛派来的人就到了,给了许多赏赐。
过来的太监叫福子,他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话里话外透出来了,这是兰嫔对他求的赏赐,往日情分算是一笔勾销,以后身份有别,别再传信。
等人走了,九爷才冷笑,“兰嫔做事够狠啊。”
“还真不怕,我们把她的那点破事捅出去?”
八爷自顾自地饮茶,唇边笑意捉摸不透:“不急。”
不过两日,他们就又聚了起来,愣是谁也没想到兰嫔做事这么果断。
玉檀已经被打发去了浣衣,九爷冷笑,顿了顿道:“八哥,那边传来的消息是,兰嫔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爬上了皇阿玛的床。”
他话说的很难听,其他兄弟都在皱眉,九爷咬牙切齿,竟然让她瞒过去了。
八爷皱了一下眉,又忽而笑起来,摇了摇头,念了一句:“好手段。”语气十分赞扬。
他并不意外,抬起茶盏的时候,看着上面镌刻的莲花纹,脑海忽然闪过昨日兰嫔腰间晃动的玉佩。
“十弟,兰嫔生母姓红吗?”八爷忽然问道。
十爷抓了块糕点吃,他想了想:“我听若曦说过,若蓁母亲……似乎叫什么红夫人。”
八爷点了点头,他沉吟道:“我记得探子传来的消息,志同会的人,都喜欢在衣裳上绣红。”
他原本只是怀疑,可一旦动了这样的念头,又觉得兰嫔是真的可疑了起来。
八爷仔细回忆着那块玉佩,“她玉佩上刻着的是月光花。月光花,又称“嫦娥奔月”,而另一面是……三足乌。”他顿了顿,语气笃定:“月,日,合在一起看,就是一个明。”
九爷用折扇一拍脑袋,语气肯定:“红色,是朱。”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语气兴奋:“若她真的是前明余孽,志同会的人,那八哥,也许我们能顺藤摸瓜,把他们在京城的人一网打尽。”
“这可是大功!不怕皇阿玛不另眼相看。”
八爷眸光微闪,他很沉得住,只是微微笑了一下:“也许只是我们想多了,还是查一查吧。西北,应该会给我们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