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蓁的病，来的快，好的慢，一晃病了快半个月，还没有好，还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

姒玄还是没来看她，她被“风寒”折磨得整天晕乎乎的，连动手的想法都没升起来过。虽然一开始不当一回事，但到这个时候，蓁蓁也有点慌了，她不会病死了吧。

这么丢脸的死法，可千万别啊。

下午吃药的时候，多日没有往她身边凑的珍珠，忽然过来伺候她吃药。

异乡的中药真的是太苦了，蓁蓁喝了一口都快吐了，赶紧把蜜饯塞到嘴里，甜味和苦味混杂在一起，压下了恶心。

珍珠又递了一个蜜饯，声音压的很低：“郡主不是得了风寒，而是中毒。”

蓁蓁掀了眼皮瞧了她一眼，把她递来的蜜饯塞到嘴里，甜味压过了苦，总算是好受一点了。

她没说话，看着黑漆漆的药碗，憋了一口气，又灌了一大口，冲到喉咙眼的恶心差点让她没吐出来。

这时候，得沉得住气。

见她没有说话，珍珠反而急了起来，她环视周围，倾身，把蜜饯递到蓁蓁唇边，趁着这个动作，又快又急说道：“前方战事吃紧，殿下就算想救郡主也无能为力，如今……”

蓁蓁把蜜饯咽下去，她嫌弃地把还剩一小半的药碗放到珍珠手里，她似乎塞了一个什么东西过来，小声道：“郡主只要把这个下给大汗，殿下的人就能趁乱救出郡主了。”

塞到她手里的是一小盒药膏，蓁蓁摩挲着药膏上精致的花纹，朝珍珠挑了挑眉，笑起来甜甜蜜蜜，“毒药？”

“嗯。”珍珠是个腼腆的姑娘，她觑了一眼蓁蓁，直冒冷汗，不敢多看，支支吾吾道：“毒发会很快。只要大汗死了，郡主就解脱了，殿下一定会救郡主的。”

她说起殿下，神情又坚定起来，笃定说道：“殿下一定会救郡主的。”

一看就是在说谎，啥时候显王也学了这种坏招，还骗到她身上，蓁蓁打开药盒，捻了一下里面的药膏，凑近闻一闻，没有味道。

不过她也不吃亏。

蓁蓁把药盒合上，“行了，你出去吧。”

珍珠这才松了一口气，端着药碗出去的时候，又回头望了一眼蓁蓁，目光复杂，难以形容，刚巧宜人从外面进来，她加快脚步走了。

宜人端了一盘桂花糕，疑惑道：“贵主，她怎么了？”

“谁知道呢？”蓁蓁躺到床上，想起刚刚珍珠回头是看来的目光，并不懂里面到底蕴含着怎么样的情感。

她用脸蹭了蹭柔软的被褥，把小药盒塞在了她的枕头底下，语气轻快道：“你去一趟，告诉大汗，我晚上见他。”

宜人张目结舌看着她，期期艾艾，“可，可是……”

她笑嘻嘻地朝对方眨了一下眼睛，“放心去吧，他肯定会来的。”

姒玄会好奇，她找他做什么事情。

蓁蓁打了两个喷嚏，鼻子要通畅了一点，一想起来快结束了，整个人感觉都好了。

“行了，趁着他来没来，先梳妆打扮一下，不对，先洗个澡，这么多天都没碰水，我都快臭了。”

宜人踌躇忐忑地过去了，回来的时候却满脸兴奋了，给全宫上下带回了好消息：汗皇晚上要过来。

除了蓁蓁，其她人都开心极了，立刻忙碌了起来，泡水的泡水，拿衣服的拿衣服。

她舒舒服服泡了个玫瑰花汤，感觉整个人都舒畅了，头不疼了，喉咙不痒了，挑了一件石榴裙，准备换上，她一贯喜欢红色的。

宜人给她上妆，病了这么多天，脸上婴儿肥早没了，消瘦的小脸蛋，圆滚滚的杏眼挂在上面，似乎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宜人跟她一商量，画了一个很素的妆，咋一看，还以为是素颜。

蓁蓁仔细对着铜镜观察了一下，她的脸比没化妆前，要白了，描了眉毛，眼睛更有神采，眉眼的柔弱和妩媚被完美的结合在了一起。

画的差不多，她就把人赶出去了，拿出了枕头下藏的小药盒，抹在了自己身体，唇，颈脖是重点。

这次要是不成功，她就凉了，不过很意外，她却没有恐惧之类的情绪，或者，对她而言，这几个月的时候已经是偷来的了，就算失败了，也不算太吃亏。

蓁蓁又打了两个喷嚏，鼻子又开始堵起来了，太难受了，过了一会儿又开始咳，心里琢磨起曾经宜人说过的话，恨一个人不能让她痛快的死，难道，姒玄想用这种毒折磨死她？

她想着，自己倒是先发笑起来，躺了这么多天，她也不想躺着了，挑了之前看的那本游记，走到罗汉床上坐下来。

她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窗外茫茫的一片白色，她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是盛夏时节，而现在都下雪了。

蓁蓁叹了口气，冬天是她最熟悉的时节，可是也太冷了，她整个人缩在罗汉床上，靠着后面的椒墙，觉得暖和了不少，又接着上次看的地方看了下去。

时隔多日，重新看起来，这次，蓁蓁又有了不同的感受，游人描述被卖的女孩如何孝顺，温柔，结尾自己的评价，却并不肯定这种行为，甚至否认。

游人的语言很温柔，甚至让蓁蓁觉得这些本游记的是个独立，温柔的姑娘，但很可惜，对方提起过，他是个男人。

“吾身为男子，更怜此间女之不易。其温柔、顺从、孝顺、聪明，则似非能有一善者生，是何也？我思，亦惟汝能思。”

这是因为这个世界的腐朽。

蓁蓁心情有点复杂，任何时刻不缺乏醒悟过来的人，可这个世界太过于腐朽了，她捂着嘴咳嗽了许久，等到好一点，才发现，姒玄站在珠帘后面。

他穿着玄色的圆领袍，外面是一件黑色的大氅，和上一次见之前没有任何差别，鬓若刀裁，眉如墨画，内勾外翘的凤眼，似乎有一种能惑乱人心的鬼魅艳色。

“三哥来了？”蓁蓁放下游记，张开手臂，丝毫不见外。

姒玄抿着唇笑了一下，把身上披着的大氅解下来，挂在衣架上，走来，纵容地搂住她的肩膀，蓁蓁狡黠地弯了弯杏眼，勾住他的颈脖，让他近距离看一看她，“快点看看我，我今天有什么不一样？”

姒玄挑了一下眉，他打量着蓁蓁，却迟迟不开口，她眨了眨眼睛，吻了吻他的唇，“快说嘛，快说嘛，你知道我想听什么的。”

他轻笑了一声，勾了一下她的鼻子，“我的阿蓁又变漂亮了。”

他像没事人一样，一如既往亲热地对待她，看着她的目光温柔极了，好像深深地喜欢着她。

“漂亮了多少？”蓁蓁把自己埋进他的怀里，是一股非常熟悉的龙涎香的味道，其中好像又掺杂着某种草药的清香。

说来奇怪，他一来，她又觉得身体好一些了，难道他随身带了解药，是怕她咳嗽，口水喷到他脸上？

她忍不住笑起来，姒玄揉了揉她的头，“一点点。”

蓁蓁这下心情不美丽了，她挑了挑眉，仰头看着他，瞧见他精致耀眼的脸，算了，再给他个机会，现在，把话改了。

姒玄神色自若，笑着吻了一下她的唇边：“骗你的，当然是漂亮了很多很多啊。”

蓁蓁这才满意笑了起来，她凑近，可以瞧见他黝黑的瞳孔，似乎闪烁着漠然的冷光，但他真的俊美极了，她吻了吻他的唇，用舌头抵开他的牙关。

姒玄并未抗拒，当然也没有主动，他任由蓁蓁抱着自己，肆意地亲吻，却始终保持旁观者的冷漠，打量着她，似乎在猜测她的想法。

她离开了姒玄的唇，有点喘息，郑重地并不熟练的金朝话，逐字逐句道：“我不懂什么是爱，你能告诉我吗？”

蓁蓁并不是在骗他，她确实不知道什么是爱，因为没有人爱过她，从来没有。所以，她也不知道，什么才叫爱。

他愣了一下，定定看着她，微微皱眉，张口的瞬间，她又吻了上来。

这次，姒玄给了热情的回应。

他一反往日欢.爱的温柔缱绻，粗糙了许多，把蓁蓁按在床上，不许她有丝毫动弹，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的身上，似乎不能称之吻，因为他在撕咬。

“我不懂。”姒玄凑近她的耳畔，喷洒出来的热气酥酥麻麻，蓁蓁看着他，惊叹而又痴迷地用手抚摸着他的眉眼，这么漂亮的人，她却必须要杀他，真的是太令人遗憾了。

她忽略了自己心里那一点酸痛，因为这种感觉很淡，也过于陌生。

而姒玄却无动于衷，他可能并不能理解她的举动代表着什么，他的目光是冷漠的，又带着一点迷茫，定定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

“我不懂什么是爱，所以我不能告诉你。”

她要杀他，他也要杀她。

可是她现在看着他，为什么会觉得有点难过，蓁蓁不太懂这种感觉，她又思考了一下，也许，也不是难过，只是感到可惜而已。

姒玄扑哧笑了一声，“怎么突然这副表情？”他忽然吐了一口血，毫不在意地用手背抹掉，定定看着绯红的鲜血，目光发愣：“原来是下了毒啊。”

他勾唇笑起来，不以为然：“哈，我还真没想到你会用下毒这种招。不过，虽然老套，但是也很实用……我的阿蓁，现在开心了吗……”

“……你怎么，哭了？”

——END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番外。

感谢喜欢，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