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阿月遇人不淑以外,最近的钟家都算得上顺利。
Sa姨的店铺一直在稳步装修,一天除了打听些八卦,她几乎把所有时间都用在了店铺上,不懂这些门道没关系,周围有的是内行,她抽空拉着外公和空闲的莲子蓉一起去看家具和烤箱之类的工具。
现在店铺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已经开始面试店员了,这边的店铺比荷妈那边大不少,需要的人手也比那边多,不能只靠自己人做工。
只要她想,Sa姨在处理人际关系上还是很有能耐的,很快从西班牙那边忽悠回来一个做面点师的老街坊,曾经也在她家的超级市场工作过,现在回来这边压阵基本可以直接上岗。
Sa姨在占便宜的时候从来不把自己当外人,外公和莲子蓉这两个苦力,丝毫没有打算轻易让他们回到大海,以后店面正式营业,也想让两个时不时帮忙看着,她自己作为店长。这样剩下的只需要店员、收银和学徒,或者再找点散工就可以了。
阿月无业状态也没维持两天,甘永家公司正好缺两位模特,临时找不到人手,他干脆就拉着阿月阿庆这两个妹妹凑数,成功完成项目,顺势也让阿月入职了他们公司做助理。
这边生活的顺遂,有的人就见不得相安无事,非要从中作梗。
那天晚上甘永好去见于素秋,两人在路边说话,正好被路过的表叔恭看到,他见于素秋哭哭啼啼的,甘永好在一边不停劝着,认为两个人关系一定不一般。
为了讨好家好月圆如今的掌权人殷红,表叔恭找了个机会添油加醋的把这事捅了出来。
之前甘老太太有问过甘永好的恋爱问题,他回答说没有女朋友,现在更像是他对于素秋有意的佐证。
不提跟荷妈敌对的关系,就是甘永好本人,殷红也是一点都看不上。她直接找了Jo鲍说明这件事,态度坚决的不准两个人有半点牵扯。
一边表叔恭煽风点火,无限放大莫须有的事情,说甘永好在追求于素秋。
Jo鲍以前就和甘永好说过这件事,两个人已经是继兄妹,不能再和以前一样打打闹闹,当时他还动手打了不乐意的甘永好几巴掌。
这次更严重,两个人年纪都到了,更不能和小时候一样不懂事,Jo鲍决意去找甘永好谈谈。
他知道事情不宜见光,也知道甘永好嘴严不会往外说,就将人约在外面偷偷见。
见了面,没有寒暄什么父子情,Jo鲍直接开门见山,“阿好,父子说话不用拐弯抹角,你最近是否经常和素心在一起?你想追求她吗?”
无缘无故被叫出来的甘永好,被问的一头雾水。他被紧急找过来,连送货的一点时间都等不及,结果确是这么莫名其妙的玩笑话。
没当回事的笑道:“你说什么啊,Jo鲍?”
见Jo鲍一脸严肃对待,终于反应过来他不是在像荷妈一样说冷笑话,甘永好神情客套疏离了很多,“我和于素秋都没见过几面。”
不想听狡辩,Jo鲍抬手制止他的话,“我不管你和素心见过多少次。”
表叔恭和阿红总不会栽赃诬陷,这件事以前就有征兆,是不是空穴来风,他心里有底,来之前就已经给定了罪。
端着‘为你好’的态度,Jo鲍苦口婆心的规劝,“阿好,Jo鲍是不想伤你的心。我是不想自己的儿子将来被人伤害。”
“素心现在是医生,她有很多追求者,回到家,不知有多少男孩子打电话来,总……总之素心不是你该追求的。”
虽然没猜对人物,但是情况却是相似的,嘉言比Jo鲍说的还要夸张,因为那个男同事纠缠的事,这几天甘永好负责接送嘉言上下班,每天都是不一样的男人想邀请她吃饭约会,甚至其中老师学生都有。
这些话每个字对于甘永好来说都刺心,平添烦躁,“我说了我没有,是谁告诉你的?是不是那个女人?”
Jo鲍自认为是摆事实讲道理,这份不应该的感情只要断在这里,对所有人都好,没想到儿子完全不领情,还一点尊卑礼貌都不讲。
“什么这个女人那个女人,全世界做妈妈的,关心自己的女儿都很正常。”
不再好言相劝,直接下了死命令,“总之你不要再追求素心,人家现在是医生了,跟你不一样。”
他们父子之间一直以来算不上亲近,只是没想到连这种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对于完全不听解释的情况,甘永好也不想这么鸡同鸭讲下去,冷声道:“总之我说了,我没有追求于素秋。”
Jo鲍认定他是错的,连‘于素秋’这一个习惯性的称呼都觉得别有含义,“阿好,不论你出于什么心理做这件事,你长大了,需要自己分辨是非,不应该只听片面之词,一味的只相信荷妈的一面之词……”
甘永好最听不得这种话,直接斥了回去,“难为荷妈千叮万嘱,叫我们千万不要恨你,因为你是我们爸爸!”
只以为这次孩子是受荷妈影响,Jo鲍也说不出什么荷妈切实的不好来,搜肠刮肚来了句,“她没错,不代表阿红就不好。你别总是对人家有偏见,认为所有继母都是不好的,她进了我们家,把这个家料理的很好,我们一家不知道有多开心……”
“现在你们一家真的很开心?”
兄弟姐妹的情况他都看在眼里,不知道犯错的人怎么能理直气壮的说出这种话,甘永好将心里的话一股脑倒了出来。
“阿卡将你们家纯粹当租房,当做时钟酒店。阿圆呢,变得那么奸诈。阿中就整天苦兮兮的,我每次见到中仔只听到他说两句话,‘我现在做人很痛苦’、‘很没意思’。”
“这叫很好很开心?”很好很开心的只有不负责任的人而已。
Jo鲍当然知道家里的情况,对于孩子的教育他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养,只用享受父慈子孝。自认为三个儿子都很成才,比外边的那些二代们不知道强多少。
现在被另一边的儿子指着鼻子责备,好像他并不是个好爸爸,当即气急败坏的骂了回去,“你看看你,你用什么态度跟爸爸说话?”
身处高位被人顺着惯了,第一次被小辈这么下了脸面,控制不住语气,言语尽显刻薄无情,“我们不好?难道你很好吗?”
拉着人到他送货的小车旁边,指着道:“是不是每天推着车到处送饼叫很好?是不是每天风吹雨打太阳晒叫很好?”
甘永好会自卑很多事情,但从未介意过荷妈无法给他们好家世,一家人嘻嘻哈哈在一起就很满足了。
只是没想到居然连自己亲生爸爸都是这么想他的,今天说是为了他好让他退步,不如说是觉得他一个卖饼仔太过丢脸,配不上于素秋。
荷妈落下腰伤至今没好,当初他被迫辍学照顾家里,家里变成如今的处境是因为谁?还不是当年他们那边在中秋之前恶意挖走了莲子蓉,导致无人可用。现在罪魁祸首却毫好不愧疚的说出这样的话,嫌他们穷,嫌他们不上进。
极端的愤怒涌起后,人反倒冷静了下来,甘永好连气都不想发,连一句争辩都不想再和他多说,“随你怎么想吧,我很庆幸当初能跟着荷妈。”
不再理会这个血缘上的父亲,甘永好推着小车离开了这个本就不该来的地方。
不知道是被长辈吓到了,还是怕她被同事纠缠,嘉言这几天都是由甘永好接送,也确实解决了不少麻烦。
这天下班回家,嘉言却没在常见的地点等到护送她的‘骑士’,手机上也没有收到短信或者未接来电,打过去显示的也是关机的忙音。
虽然两个人没有做过约定,但也有点默契,知道甘永好不是无故会放鸽子的人,担心他出了事,嘉言又给荷妈打了电话询问店里是不是很忙。得知甘永好接了电话,出去送货还没回来。
直觉他可能遇到了什么,嘉言和他一起逛过很多的地方,现在回想却没有一个是甘永好说他自己喜欢的,全部都是家人的爱好。
不过她潜意识里还是浮现出了一个地点,没有犹豫,拦了一辆出租车先直奔了那里。
天色渐暗,华灯初上,海岸对面看起来仍是当初那副热闹景象。灯火倒影的海面被冷风吹皱,形成金色的鱼鳞状的波浪。
码头的长凳上,人果然在这里。
甘永好见了她才知道时间这么晚了,想用手机看一眼时间,发现已经关机,“我都没注意这么晚了,对不起,今天没去接你。”
嘉言拍了下他的肩膀,“道什么歉,你又不是我请的司机。”
坐在他身边,将手里的鸳鸯奶茶递过去,“喝点甜的会心情好。”又拿出一份鸡蛋仔,“红豆味的,店员推荐,据说卖的最好,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甘永好扯出一抹笑意,“看得出你对港地现在很了解了,都能类比着买东西了。”
一样的情景,似曾相识的话,除了气温降低,身份颠倒,这次好像跟两个人第一天见面的晚上没什么区别。
不过现在两个人就是坐在一起沉默不语也不再有当初的尴尬感。
海风冷冷的吹在脸上,带走了甘永好心底泛起的不多的暖意,良久后,他才开口,声音轻如叹息,“我都不知道Jo鲍一直是这么看我的……”
所有人看不起他是个卖饼仔都没关系,那些嘲笑奚落都可以一笑而过,唯独家人这样想他接受不了。
“突然发现我那天劝你的话是错的。”有些错误并不会因为时间流逝而被消磨殆尽,心里的症结存在了就永远不会释怀。
父母一样分开的嘉言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无奈点头,“父母分开也不再只单纯的是孩子的父母,他们会组建新的家庭,重心也会偏移。有些话真的只是说给小孩子的……”
“‘不要怨恨Jo鲍,哪怕他有错。’我一直在秉承这样的观念。可是既然他对孩子不在意,又为什么生下来。我现在分不清荷妈对我们的教育是错是对。”
与当初手足无措的甘永好差不多,嘉言也不大会安慰人,冥思苦想到额头几乎冒汗,费尽找出能安慰他的话,“别这样,荷妈的初衷是好的,但有些事并不会完全按照善意的设想走,你这样不是在否定犯错的人,而是在否定荷妈。”
拍着他的后背,鼓气道:“往好处想想,至少现在我们都是成年人,以后的人生怎么走自己就能做主,并不需要依靠他人,那些不顺心的话完全可以当做没听过。”
她摘下耳环,弯月形状的耳环尾部尖尖的,递给不明所以的甘永好,琐碎的一串念叨,“不准笑我幼稚,用纸污染环境,我也没有。现在,用这个把你讨厌的话刻在鸡蛋仔上,然后扔到海里喂鱼!”
看她费心想话安慰自己已经足够了,甘永好露出释然的笑,“不幼稚,没有我幼稚。”
他放下奶茶,接过耳环却没有用,而是小心的给她戴了回去。
在嘉言出声之前,掏出了车钥匙,“不过就是笨了一点,有更方便的东西嘛。”
从纸袋里拿出鸡蛋仔,连想都没有想,甘永好只刻下了‘Jo鲍’两个字,没有犹豫,几下把东西掰成小块,扔进了海里。
嘉言还不知道Jo鲍到底说了什么,但可以看出真的让最看重家人的管家仔伤透了心。
很多时候至亲才是最伤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