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铃的房间里,姐妹二人相对而坐。
也是经历了这种大事,没人敢盯着二人的来往闹幺蛾子,应慈二人才敢光明正大的相处一会。
应慈见人一直愁眉苦脸,又想气又想哭的样子,劝道:“好了,虽然被太皇太后当众问责,好歹不是没被处罚吗?难道你还要以后都不出门不成。”
“哎呀,我哪是为了我自己这点小事!”姚金铃没好气的道,“你都不知道你错过了什么!”
“我错过了什么?”应慈开始不明所以,很快自认为找到了答案,“啊,你是说皇上许给我的空白口谕?但你也说了,这个要求不好提的,现在用在这里也不可惜。”
姚金铃气到跺脚,“那是我之前的想法!”
应慈当天晚上就把这事告诉她了,她只以为皇上是跟着太皇太后的普通行赏而已。可最近皇上这三番几次忙里偷闲也要召见应慈的架势,很明显不是欣赏棋艺了!
姚金铃就知道,没有人会不喜欢应慈的!她早该想到的!!
看着仍然懵懂不知的应慈,姚金铃简直恨铁不成钢,小心看过窗外没人,才小声道:“哎呀,皇上有意纳你为妃的!”
“啊?!”
应慈被点破后,简直恍然大悟。
怪不得下棋的时候,皇上总和她说什么后宫生活多享受,衣服首饰多漂亮,他本人多体贴云云的,完全和围棋无关的话题,她还以为是为了打断她的思路。
这个角度想下去,这些说辞就很合理了。
应慈多多少少有点愁闷,爱情在她毫无所觉的时候好像来过,然后被她拒之门外了。
如果皇帝的好感能达到爱情的话。
听她絮叨和皇上的对话,姚金铃对她的迟钝也是哑口无言,“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啊!”
这可是一步登天的机会!偏偏因为她害的应慈在太皇太后面前挂了名。
应慈见她比自己脸色还苦,就轻声劝道:“其实未必是坏事,你也知道我的性格并不适合做妃嫔了。”
姚金铃刚想高声反驳,忆起自己昨天祸从口出的经历,压低了声音才道:“你能有郑太妃性格不适合?她都风光了十多年呢!”
应慈理智道:“可我的性格并没什么趣味,其他女史都说我,静是二八少女,动若八二老妇……”
皇上现在觉得她好,以后未必一直如此,先甜后苦的爱情她可用不了,不如没有。
主要还是地位不对等的爱情毫无安全感,她不敢轻易尝试。
“听她们瞎说!”姚金铃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她们摆明就是嫉妒你!听我的,你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姐妹,也是世间绝无仅有的最好最好的女子!”
姚金铃闷气生过了,又开始帮应慈出谋划策,现在首要的是不能让太皇太后觉得她狐媚,省的再给她开一次会审。
夕阳仅剩余晖,透过窗纱照在屋内,映在金铃表情生动的脸上,组成了一张附有勃勃生机的画卷。
预感自己可能收集不到爱情了,但有娘和金铃这个姐妹在,似乎也没有什么不足了。
应慈在这一刻朦胧的知道了自己未来要走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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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听闻了太皇太后责问宫人事件全程的李瀍再次召见了应慈对弈。
应慈明显感觉到,这场棋局不似以前欢快,有点死气沉沉在里头。
下完棋,两个人相顾无言。
半响,李瀍才面带哀怨的道:“你现在懂了?”
应慈不自在的错开眼神,“奴婢愚钝,奴婢还以为皇上不会再召见了。”
李瀍哼了一声,“人愚钝,下棋可不愚钝!”这把又他输了!!!
应慈怯怯道:“皇上承诺重于万金,奴婢却用在了微末小事……”
李瀍抬手制止道:“既然承诺给了你,自然是你求什么都可以了,有些事情只能说是有缘无分了……”
她聪明,但没什么心机,太皇太后又一向不喜奴婢出身的宫妃。李瀍心底知道,只做女官对于应慈来说反而是好事。
就像太皇太后所说,他们这些尊贵的只是不经心的一句话都会连累很多人。
不想违逆太皇太后,亦不想应慈难做。
李瀍虽然对她有意,但身为合格的帝王,胸襟气度还是不缺的,“男女之间并非只有比翼连枝,也能做芝兰之交,莫逆于心。”
“那……”应慈试探道:“日后只论棋道?”
李瀍笑回:“无关风月。”
觉得这样会轻松很多,应慈也笑了,“再手谈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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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宫局最近似乎一直处于风口浪尖,坏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司珍房的展笑容之前因为母亲重病,药费高昂,月例银子不够支使,走投无路之下去找了私下放贷的连公公连方正借钱。
连方正偷偷借给宫女和小太监钱,不过却是高利贷,九出十三归,盘剥到了极致。
现在展笑容她娘也死了,借的钱利滚利之下,数额已经到了下辈子都还不清的程度,心灰意冷便准备悬梁自尽。
幸好和她一个房间的金铃警觉,及时救下了她。
蔡尚宫威逼利诱的问询其他女史宫婢有没有借贷。
看事情闹大了,知道瞒不下来,又有几位宫女站了出来交代了借贷之事。
连方正地位低微,月银自然不高,根本不可能一个人做成这么大局,他背后很可能有他人操控。
在宫中借贷放贷都属于触犯宫规,且是大罪。蔡尚宫不想在还没查清的时候就惊动太皇太后,显得她监管不力,便私下去找了内侍监的掌权人马元贽。
马元贽最近也很失意,本来他当初想在两国斗棋时发挥点阴谋诡计,比如暗害了鬼塚之类的,还没等到他有了思路,这局已经破了,导致他复起失败。
现在听闻手下的公公干了一件这么大的事,他第一想法自然也是压下来。
蔡尚宫和马元贽二人不谋而合,打算私下拿了人来询问,尽快有个结果,免得太皇太后对他们起了坏印象。
连方正自知已是死路一条,不想受刑,逃脱无望便当场自尽。
事有凑巧,这一幕偏偏被太皇太后撞见。
太皇太后知道了事情始末,果然大怒:“混账!后宫乃哀家管治之地,发生太监放贷,宫女悬梁,这么大的事也不向哀家禀告?”
有人自尽事小,放贷确是严重的大事,财帛本就动人心,高利的压榨下更能引出许多恶事,滋生犯罪,今日有人为钱自尽,明日难保不会有人为了钱而铤而走险,犯下大罪。
蔡尚宫在下首恭敬答道:“禀太皇太后,奴婢和马大将军商议过,希望能尽快查出真相,待水落石出之后再向太皇太后禀告,免太皇太后忧心。”
马元贽现下手上掌管内侍监,但兵权到底没握紧,大将军的头衔有名无实,此时也是小心翼翼的,“恳请太皇太后明白臣等苦心。”
太皇太后眉头轻动,极具深意道:“这件事从尚宫局揭露,与内侍监相关,由你们二人调查下去,瓜田李下的,就怕难免有人说一些包庇之类的闲话。”
底下二人惊得一身冷汗,生怕太皇太后认为他们就是幕后黑手。
“当然,你们的衷心哀家还是相信的,这样吧。”打一棒子又给了口甜枣,太皇太后漫不经心般的做出决定,“我记得之前赢过东瀛棋手的刘女史就是尚宫局的人?”
蔡尚宫立刻补充:“回太皇太后,刘应慈正是司制房女史。”
太皇太后轻轻颔首,“嗯,她棋艺出众,想来思力也非常人,这件事就由她来查探吧。”
马元贽本来见连方正死了,这事与内侍监再无关系,本来也不想管这出。可不想管和不能管,这可是天差地别的两码事。
他立刻反驳道:“回太皇太后,区区一个女史,怕是不足以……”
太皇太后一抬手,制止了他的废话,她本就为了抬女官打压宦官,这次不过是一个开局罢了。
“无妨,此事交由她主理,哀家会派身边的琴娘襄助。”挥手让二人下去,又叫了应慈进来。
应慈行了礼之后,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
“哀家先不问你是否愿意接下这个担子,只问你现在是什么感受?”太皇太后闲聊似的开口道。
应慈如实答:“回太皇太后,奴婢有些胆怯。”
宫中势力盘根错节,这件事就是蔡尚宫来调查,都未必好理清,更何况她一个没有品级的女史。
“那你可知胆怯是什么?”
应慈略加思索,道:“人心彷徨则生胆怯。”
“嗯,回答的不错,那人又为何会彷徨呢?”太皇太后不等她回答,便道:“当人的能力不足以支撑他走下去的时候,前路茫茫,心无所依,便会犹豫彷徨。”
太皇太后从上首漫步而下,“人在这种情况下,很难清醒的处理思绪。彷徨的人在做没把握的事情时,会不住的怀疑自己,不停的否定自己,然后愈加焦虑害怕。”
她又问:“那么,回避难题就能解决心中的胆怯了吗?”
太皇太后在应慈面前停下,让她直视自己的双目,“不能,胆怯的根源在于没有足够的权势掌控自己的人生,让其不能出错,不敢出错。不解决根源,胆怯就会如坠在身后的恶犬一般紧紧相随!”
见她若有所思,静了一会,太皇太后再次开口,“现在,哀家再问你,这个担子、这份可堪自保的权利,你愿不愿意接下。”
空着的时间已经足够应慈想清楚了,太皇太后无异于给她铺了一条更艰险、但足够自在的路。她自己从不找事,这不意味着以后会没有事情找上她,还不如握住一些权利以求自保。
她身边还站着娘和金铃。当初凤凰泣血的冤枉,她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
应慈听太皇太后问话立刻道:“奴婢愿意!”
“好!”太皇太后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是个聪明人,哀家将琴娘留下帮你,这件事对你来说都算不上考验。”
太皇太后心如明镜,大唐现如今地方有藩镇割据,朝堂有朋党之争,身边还有宦官野心勃勃。
李瀍知人善任,缓解矛盾,也只能算是勉力维持现状,大厦将倾到底是独木难支。
太皇太后自己已经年老,不能再为子孙做些什么,提拔女官也是为了给后代留个豁口,多一份可能。
日后女官起不来,宦官仍然势大,那与现状无异;若是女官起来了,与宦官能够持平,那皇帝的权柄便能进一步加强;如果女官势大压倒宦官,那也无所谓,总不会狠过宦官。
自从应慈出现在她眼前,太皇太后心里已经考量了无数遍,只待看日后发展,此次便是契机。
作者有话要说:姐妹们快帮我想个女官职称的名字!本来想这件事之后调女主去做司记或者司言,之后再往上升,但是管理这俩的就是尚宫局……
所以和原剧设定冲突了,以后女主升职之后叫啥啊?尚书会不会太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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