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慈最近好像有些运气在身上,不过这份运气点在了围观话题人物上,可惜她并不想参与到热闹里,这份好运等于完全没必要。
前两天才遇到了光王,这天应慈到藏书阁借书,又碰到了传闻中的棋博士。
藏书阁规模建的极大,书房外就有很大一块空地,栽种着花木,方便贵人们看书劳累的换换眼睛,舒展筋骨。只不过因为地处偏远,贵人们多是派人来取书,这些布置很少派上用场。
今日倒是不同,应慈远远就见到一个人影在空地舞剑。那人身形步伐飘逸,剑招流利迅疾,只见得到银光熠熠闪过,难看清人出招的发现。
落叶被剑风卷起,又如雨般纷纷落下。
应慈作为一个六岁进宫,闷头刺绣,从来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真的被惊艳到了,在他剑招停稳时,情不自禁鼓起了掌。
两个人互不相识,笑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正尴尬着,布吉祥急匆匆的快步走了过来,“这本剑谱放的真隐蔽,我要爬很高才找到,我这个朋友也算有情有义了吧。”
问了好,高显扬率先问道:“布公公,这位是?”
“哦,你们不认识啊。”布吉祥交友广阔,对两边都很熟识,便介绍道:“她是司制房的女史,刘应慈。”
布吉祥转头对应慈,“这位呢,就是新来的棋博士高显扬。”他一阵挤眉弄眼,显然也是知道最近宫女之中的骚动。
应慈会意而笑,敛衽福了一礼,“高大人之名如雷贯耳。”
高显扬面色讪讪,拱手回了礼。
应慈看高显扬和她一样都不是能说会道之人,本想借了书就走,奈何中间有个能说会道的布公公,三言两语就把话题拉到了一起。
布吉祥之所以和高显扬认识,源于他一次出宫的经历,途中他遇到了山贼,高显扬身手不凡,为人又仗义,拔刀相助救了布吉祥,二人便成了朋友。
高显扬也是个妙人,本来他潜心习武,对围棋一道没什么兴趣,知道布公公在宫里管理藏书阁之后,便特意考取了棋博士一职,只为了入宫任职,方便他借阅剑谱。
几人身上都有差事,闲谈两句也就散开了。
应慈路上有考虑要不要把高显扬会去藏书阁借书的消息告诉钱飞燕,等回到司制房,见到曹掌制涂的像猴屁股一样通红的脸蛋,这个念头就熄灭了。
传闻有些夸张,不过高显扬确实英俊,还是让有心人自己争夺去吧,她不参与为妙。
-
最近围棋不光在宫女中是热门话题,在前朝也是被讨论的热火朝天。
东瀛派遣使节来大唐朝贺,这本算不得新鲜事,可这次与往常格外不同,使节来势汹汹,带来的人中有一名姓鬼塚的棋艺高手。
东瀛使节宣称,鬼塚远道而来,一心求证大唐棋艺的奥妙之处。
不过弹丸小国的人,皇上开始没多想,同意了两边切磋。
没想到鬼塚挑战宫中的棋博士,连续五战五胜。这不是最难堪的,棋艺切磋有胜有负很正常,偏偏东瀛使节多次挑衅。
鬼塚恃才傲物,作风极其张狂,每次总会预先一招盖上棋盒,也就是他还未到最后一步,已经知道自己必胜无疑,全然不将礼节放在眼里。
前边有使节发出阴阳怪气茶言茶语,后边鬼塚更是离谱,开口就要求皇帝下场和他对弈。
皇上身为龙子凤孙,自幼学习礼乐射御书数这君子六艺,围棋也是不在话下,可真让他下场,无论输赢,大唐已经颜面扫地,自然是万万不能。
此事被李丞相三言两语推了回去。
鬼塚却极其嚣张,言称要打败所有棋士,一定要让皇帝对弈。并摆下了珍珑棋局,要求大唐棋手破解此局,再去挑战他。
话是这么说,可他傲慢的态度明显是觉得此局无人可破。
同意了这个要求,在围棋比拼这件事上,两国便攻守易形,大唐会处于下风。可臣下不争气,李瀍气的要死也只能同意。
几天下去,仍是无人能够破局,李瀍压抑住怒气,每日照常去给太皇太后请安。
偏偏这天奉茶的太监不知前朝的事由,沏茶时当着皇上的面盖上了茶盖,引燃了皇上快要爆炸的心。
李瀍拍案怒气,斥责道:“谁让你盖上的!”
小太监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吓得跪伏在地上。
李瀍横眉怒目,“东瀛棋士一盖棋盒就是要下杀招,将我大唐棋手杀得片甲不留,你是不是想人头落地啊?”
小太监连连叩首求饶。
太皇太后缓缓起身,不疾不徐道:“皇上,如果斩了这个奴才就可以挽回大唐声威,那他的头就非斩不可。”
“可事情并非如此吧?”她拍拍自己孙子的肩膀,安抚道,“皇上,你又何必动怒呢。”
被祖母沉着的态度感染,李瀍也冷静了下来,“出去吧。”
太皇太后出身显族,乃驸马都尉郭暧与升平公主之女,祖父是名将郭子仪。她不凡的出身也带给了她比很多男人都要强的政治素养,当初穆宗去世,宫中还有人谋划想让她临朝称制,被她拒绝了才没成行。
她虽处于后宫,对朝事也不是聋子瞎子,当初能协助儿子登位,如今也会帮孙子答疑解难,她心中对朝堂之事自有一番推断谋划。
现如今刚刚压下去的宦官再次蠢蠢欲动,与其日后让他们找到机会东山再起,不如现在捧起女官,让两方相争,达成平衡。
眼下就有个机会,让那些阉人看看深宫女人的力量。
太皇太后在后宫积威多年,只要她想,后宫中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六局宫婢因为一个俊俏的棋博士而芳心萌动的事,在她看来完全可以抬手放过。
哪个少女不怀春,她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不影响心情的情况下,没必要抓的太严格。
没想到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消息,正好在此时能派上用场。
李瀍有些丧气,“那些棋博士遇到事情一个中用的都没有,这么多年简直养了一群饭桶,我泱泱大国,难道到朕这里要跌了脸面不成。”
他气的要死,无处发泄。
扪心自问,他虽然绝对比不上太宗皇帝那样的英明神武,但也比他皇父和两位已逝的兄长强太多了吧,也算得上励精图治,不敢懈怠,偏偏这种倒霉事就摊在了他头上。
太皇太后不理会皇上的气闷,随意踏了两步都显出与众不同的傲然风度。
她走到墙角掐下一朵艳红的玫瑰,“皇上可知宫中有些玫瑰不止美丽,亦能入药,专用于疏肝解郁。”
李瀍:“皇祖母的意思是……”
太皇太后轻笑一声,“棋博士本是为了教习宫中女子棋艺所设,任职的官员主要考虑综合能力,那些真正的顶尖棋手未必愿意被宫中繁琐的规章束缚住自由。”
李瀍点点头,很是认同,宫中选举贤能不是没有条件的,比如性情尖锐的肯定就不行。很多官职上所处的臣子未必是最优秀的,但一定是最合适的。
太皇太后继续道:“这天底下不是所有的灵光都点在了男子身上,有些女子也是巾帼不让须眉。”只是没有机会为官作宰罢了,这句话就有些过了,太皇太后只在心里想了一遭。
李瀍倒是来了兴趣,联想到那句玫瑰的比喻,“难道这宫中还有女子于棋艺一道胜过棋博士不成?”
宫中女子会吟诗作赋的不少,能歌善舞的更多,爱下棋的他倒是没听过。钻研棋艺耗神,往往要殚精竭虑,很少有宫人会有闲心去做这个,平日当值已经够累了,闲时多半都是找些能疏散心情的游戏。
“哀家也是今日略有耳闻,成与不成的,皇上可以召见过来,考教一番,。”
这件事已经如乌云萦绕在头上多日,眼见曙光可能就在前面,李瀍一刻也不想等,当下便派人去了尚宫局。
-
当慈宁殿的小太监来传召应慈时,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都知道应慈不爱出门,出了定期去探望江采琼,就是去藏书阁借书、去内文学馆学习。她性格一向沉稳,从不惹事生非,这么多年没犯过一次错,不知道此次被太皇太后召见所为何事。
蔡尚宫执掌尚宫局,此时当仁不让的站出来,“应慈一个小女孩家,没见过世面,怕她初次面见凤颜失了规矩,请公公提点两句。”
来传话的正是刚刚挨了皇上训斥的公公,他本是慈宁殿最得用的,平日里鼻孔看人,不将这些女官放在眼里。只是现下刚路过鬼门关,也不敢再抖威风,便实话实说了。
蔡尚宫心里有数后,便道:“还请公公稍等片刻,容她整理仪容。”
来的公公自然也是半点差错也不想出,见人衣摆上还粘着些许彩色断线,点头通融了。
蔡尚宫吩咐了婢女给人上茶,和钟雪霞亲自带着应慈回到她的寝室。
钟雪霞是个急性子,关上门便急道:“怎么回事?好好地怎么就有你善棋的传言流出去了。”
应慈拍去身上她特意放上的线头,茫然摇头。她确实赢过棋博士,但为了不出风头,特意控制着胜率,并不算显眼才对。
偷摸跟进来的钱飞燕此时上前一步,小心道:“回司制,这事可能与我有关。”
面对尚宫和司制如尖刀般的视线,她锁紧脖子,小声道:“我也没想到会传入太皇太后耳中。”
她是真的没想到自己会小坏心会办成大坏事。
当初去围观潘安棋博士,整个尚宫局低品阶的宫婢几乎倾巢而出,只有应慈和金铃没去。
司珍房的事她管不着,司制房却是事关她自己,当天好多人看到她问应慈去不去了,为了防止有人背后说她畏惧应慈比她漂亮故意阻止,钱飞燕就先下手为强,放出流言说应慈学有所成,赢了棋博士才不去练棋的。
谁能想到谣言会越传越离谱,到最后成了力压众位棋博士了。
蔡尚宫知道现在说她也是于事无补,只能抓紧时间赶快给应慈传授了些太皇太后的喜恶。
应慈也曾从传闻中听说不少太皇太后的事迹,除了格外针对郑太妃以外,为人相当公允有魄力,所以她虽然紧张,但不多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重看才发现被马元贽毒死的是唐武宗,他应该不算昏君吧,所以略微改了点人设
现在三位男嘉宾都登场了!不用买定离手,因为没有cp(心虚.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