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陈Sir！”

马军坐在后座，很快拨通了电话，声音匆匆。

霍迢手用力抓着副驾驶侧位上的扶手，眼睛盯着后视镜，少顷，她猛地开口：“有人跟着！”

李伟乐隐约已经有所察觉，直到此时他才抽空看了一眼，是一辆白色轿车，顾不上太多：“扶好。”

如果要说从陈国忠手下选一个人在出任务时开车的话，那只有李伟乐可以胜任——年轻人，车技却几好，尤其是和古惑仔们飙起车来，有着不要命的架势，一人高的围栏说撞就撞，好几个古惑仔的车都是被他直接撞翻到冒烟。

可现在不同。

以往副驾驶位坐的都是同事，现在不是。

李伟乐变得束手束脚，可紧咬着他们的人却有着拼命的架势。

“小心！”

霍迢失声叫道，紧接着便是橡胶轮胎逆势狠狠擦过沥青路面的尖锐搅声，她猛地一跌，很快身体又被安全带拖回到座椅上，抓着扶手的手心更是一层汗。

轮胎漂移过一条路口，李伟乐满头是汗，咬着牙将方向盘打到极限，一个急转弯，好在是午夜，这片区域又处在边缘地带，车少到可怜。

可不等他松口气，后视镜中，那辆冤魂一样的白色轿车又隐约缀在了后方，不过少顷，车头一点点明显了起来，距离肉眼可见地被无限拉近。

有几个瞬间，李伟乐甚至可以从后视镜中看清后面正在开车的人是谁。

他们查了王宝这么久，对他身边的人了如指掌，除了时常跟着他进出的那几个古惑仔之外，这个顶着金色短发的杀手更是王宝最为得力的手下。

李伟乐顿时知道了其中的原因，便是此时，他余光还是忍不住扫了一眼自己车子的后备箱。

“小心啊！”

就是失神的这一瞬间，等听到霍迢惊慌的提醒时，也已经晚了一步。

对方的车辆已经从左后方挤压撞来——那是霍迢坐着的位置，根本来不及思索，李伟乐直接打死方向盘，车头猛地擦过白色轿车，驾驶位径直撞上了路旁的水泥柱。

“咣”地一声巨响，天翻地覆！

尘嚣散去时，后车门被人从里面推开，马军从里面爬了出来，摇摇晃晃地直起身，晃了晃脑袋，耳鸣声一点点散去，他的世界才在此时重新落回现实，那辆白色轿车早已不知所踪。

阿乐……

他恍惚着上前，几个用力，手臂青筋在肌肉上浮现清晰，直至再竭力一拉，变形的驾驶位车门才被他从外面拖开：“阿乐？！阿乐！”

马军又猛地抬头看向里头，李伟乐的女友在副驾驶位置上，安全带牢牢拖着她，人却昏迷着，不知状况——

“我要当Daddy了。”——马军又再晃了晃头，甩开脑子里浮现出的场景和声音，视线重新定焦，他不敢贸然施救，直接拿出手机准备打999。

电话铃声却先一步响起。

“喂？”他立刻接起。

陈国忠急切的声音从另外一边传来：“阿琛和阿华在皇后广场，你快去！”

马军的手臂沉沉落下。

陆冠华被人割喉，郭子琛一刀捅入心脏，两人一同死在了皇后广场。

李伟乐和霍迢被送去医院抢救，眼前还不知道是生是死。

陈国忠和马军坐在天台，没人出声，却有什么决定在静默中由默契达成。

天花板应该是白色的才对——

霍迢怔怔眨眼，全身痛到脱力，分明知道自己应该在病房，却只觉得周遭都黑压压的，连外面的时间是明是暗都分不清。

“醒咗。”

她虚弱地侧过头去，陈国忠身上像是打补丁一样，脑袋有被包扎，一条手臂吊着，旁边还立着一个拐杖。

好惨。霍迢扯了扯唇角，想要露出一个笑来。

“对唔住。”他却直接道歉。

霍迢缓了缓身上的痛感，慢慢开口：“忠哥……？”

她声音轻的风一样，沙哑地，低到令人容易错过，但陈国忠听得清。

“阿乐还在昏迷。”他说：“医生说还要观察。”

霍迢眨了眨眼，她只能这样示意对方，虚弱又痛得厉害，她几乎失去了做表情的力气。

“对唔住……”陈国忠第二次道歉：“你们会这样……是因为……”

陈国忠组织着语言，他不年轻了，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可即便如此，想要将这样的真相告诉一个刚刚失去胎儿的母亲，他还是觉得自己残忍。

“我得了绝症，他们想帮我抚养海儿，所以吞了王宝的一笔钱。”终于说了出来，陈国忠舒了一口气，最后，他看向霍迢的眼睛：“对唔住……让阿乐出事，连你们的孩子都冇保住……”

霍迢闭了闭眼睛，她没再说话，陈国忠在旁边守了一段时间，见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只能用还算好的那条手臂替她整了整被子。

“我请了人照顾你，阿乐那边……我会看着。”他说。

霍迢仍然没有任何动作。

陈国忠又在原位坐了坐，最终撑起拐杖，慢慢地挪出了病房。

马军同郭子琛陆冠华三人，都按因公殉职算，李伟乐的治疗也在警察局的承担范围之内。

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陈国忠收到了同僚确认的信息，他沉沉地吐出一口气，靠在了墙壁上。

这个世间，乜是对，乜是错啊？

他曾经做了好多事，冇人是冲着做错事来做警察的。

可坚持正义的结果呢？

可……不择手段的结果呢？

病房门被关上的瞬间，霍迢睁开了眼睛。

她努力想要调整自己的呼吸，可再怎么努力都是徒劳无功，眼泪仍然会流出，枕头被打湿。

胸腔内痛感还是剧烈，她连哭都无法出声。

等她得知王宝他们的结局时，人已经可以从床上坐起，靠着床头的枕头看报纸了。

港媒总爱夸张的标题，字打很大，想忽略都很难。

霍迢仔仔细细地将那篇报道看完，然后轻轻将报纸叠起来，放到了一边。

她沉默着闭眼，连呼吸声都变得很沉。

陈国忠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他撑着拐杖，慢慢坐在了床侧，这段时间霍迢都不肯同他说话，但他基本每日都会过来一次。

陈国忠余光也扫到了床头折叠着的报纸，上面还影印着现场车子的照片。

车顶被砸了一个深坑，那是被王宝丢下去的马军砸出来的，巨大的冲击力，车前后的玻璃全部被砸成了粉末，前驾驶位几乎已经被压扁。

王宝妻女当时坐在后位上，都已被送去医院抢救。报道就写到这里，戛然而止。

他伸出手，将那份报纸叩了过去：“王宝送她们去了英国，那边条件好一些，他人现在在被通缉。”

“老天爷就是这样。”

陈国忠动作顿了一下，他才反应过来，那是霍迢在说话。

他将视线放在霍迢苍白的面容上，她只是怔怔平躺着，仰看着光洁的天花板。

“每个人，总要为他做错的事付出代价……”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作者有话要说：字数有点少少的，马上就要完结的过渡章（心虚.jpg

今天三更吧，把阿乐这篇完结，明天直接开新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