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始追着陈建和跑了两条街,直接追着人进了台北XX区的分驻派出所里。他在陈建和气喘吁吁连话都说不清楚地朝着警察激动比划的时候上前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啊!”
陈建和没想到周始竟然会直接跟着他跑到派出所里,他在扭头看到对方的脸时表情一瞬间凝固了,“你、你、你、”一连结结巴巴地说了三个‘你’字后他才把话重新说得顺畅,“你怎么敢直接跟到这里来啊?!”
周始心知陈建和应该是被刚才他亲眼目睹到的事情表象给搞误会了,便拿出手机打字道:刚才你误会了,我们出去说。
“不了。”拒绝周始的提议的时候陈建和的心脏跳得很快。他垂眸避开了周始看向他的眼神,而后有些不自在地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不知道究竟是因为跑得太快而渗出来的热汗,还是因为被刚才的追逐而吓出来的冷汗,嘴唇轻轻地翕动了两下,“我要报警。”
负责接待立案的中年秃顶警察只好将手里吃到一半的葱抓饼放下。他在拿纸巾将嘴唇上的油渍擦干净之后才带着一点不耐烦的情绪出声问道,“这个同学你刚才说了什么了?能大点声讲吗?你刚才说话的声音太小我没有听见。”
陈建和小声地嘀咕了个“干”字,然后直接抬起头梗着脖子大声说道,“我刚才说我要报案啦!犯罪嫌疑人就是现在站在我旁边的这个家伙,我刚才有亲眼看到他把一个男人用手刀砍晕丢到地上了啦。你们赶紧受理出警吧。”
中年秃顶警察闻言没有立刻相信。他看了一眼被当面直接指控为‘犯罪嫌疑人’后仍表情镇定处变不惊一看就是好学生的周始,又看了一眼脸上带着明显的青春期躁郁和戾气的陈建和,不自觉地换了一种疑惑的带着打量的目光看向陈建和,“同学,你和你朋友闹别扭了哦?闹别扭了也不能跑到这里来报警故意找他麻......”
没等以貌取人拿有色眼镜看他的中年秃顶警察把话说完,陈建和就没忍住打断了他的话,“不是和他闹别扭!我怎么可能是因为和他闹别扭就跑到你们这里来报警啊!我究竟是找他麻烦还是找我自己的麻烦啊?你的脑筋是被葱抓饼上的油给糊住了哦。”说完他见秃顶警察当场挂脸表情很不好看,有些烦躁地伸手使劲地挠了一下自己的头皮,“我不是故意,哎,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对着中年秃顶警察将自己刚才所看到的事情语气平静地一五一十地描述了一遍。
周始听他说完,见他叙述的所谓的‘犯罪’过程还算客观,便没有主动辩解反驳。
一般来说,简单不复杂的案件可以由派出所直接办理,因此对刚才陈建和所说的事情中年秃顶警察必须得立刻出发奔赴现场进行处理。他皱着眉毛扫了一眼怎么看都跟‘犯罪’两个字搭不上边的周始,说了句“跟上”后就拿起办公桌上的车钥匙去开警车,载着他们两人一起去往受害者晕倒的那个巷子里。
他们到达目的地的时候罗圣杰已经醒了。醒来的罗圣杰背靠着巷子的砖墙把脸枕在屈起来的膝盖上,他镜片后面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直勾勾地盯着巷口看,脸上的表情空茫茫的。
“你去哪儿了?”在看清出现在巷口里的人有周始的时候罗圣杰“刷”的一下站起了身,连身上的灰都不拍就急匆匆地走到了周始的面前。亮剌剌的巷口路灯下他脸上焦急的表情很明晰,嗓音也急切,“你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我扔在这里直接走了?”
中年秃顶警察在派出所干了很多年,有丰富的办案经验,对人的情绪反应也敏感,因此在这个所谓的‘受害者’一开口的时候他就在心里做出了判断,这个案子立不起来。他肚子还在空着,很想赶紧回去派出所去吃那个吃了一半就被迫放下的葱抓饼,于是直接开口简明扼要地问了个对方回答完他就可以收工的问题,“刚才是他把你打晕了吗?”
罗圣杰心里藏有不能言说的小九九,并不准备和警察有过多的牵扯,于是直接矢口否认道,“没有。”他瞥了一眼周始身旁那个在听到他的回答后脸上立刻写满了惊讶与不解的男生,眼珠动了动,随口扯道,“怎么会有警察跟着你啊?是这个看上去长得跟少年犯一样的同学欺负你了吗?”
见‘受害者’对将他打晕的周始责备怪罪一丁点都没有,还污蔑自己长得像少年犯,陈建和惊讶地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了。他觉得他自己就跟生吞了一只绿头苍蝇似的,“靠北!什么叫长得跟少年犯一样的同学啊!你神经病啊!拜托,用手刀打晕你的人是他不是我好吗?你搞搞清楚,跑到派出所报警来救你的人是我好吗?!真是好心没好报!”他越说越生气,声音也不禁拔高,“还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你扔在这里直接走了,呵,他都没办法开口讲话怎么跟你打招呼啦!白痴。”
罗圣杰推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不轻不重地说道,“你刚才骂我‘神经病’和‘白痴’无疑是在侮辱贬损我的人格,这是公然侮辱,涉及了刑法第309条的公然侮辱罪。这位同学,说话小心点,我是可以起诉你要求你对我进行民事赔偿的。”
“......干!”陈建和气急败坏地说道,“你究竟在乱说什么鬼东西啊!起诉不要证据的吗?你以为你上下两片嘴唇碰一碰就能随便给别人定罪哦。别搞笑了!”
罗圣杰微微眯起眼睛,“证据?要这个还不简单?”说着他从衬衫口袋里拿出他的工作录音笔,动作很快地在眉头紧锁的男生眼前晃了晃,“看见了?”
看着紧咬住嘴唇一句话不说的陈建和,中年秃顶警察适时地出来和了两句稀泥,“行了。你一个已经工作的人跟个还没成年的小孩这么计较干什么呢,别录了。”他见对方在他说完话后将录音笔按下了关机键不再录音,算是卖给了他一个面子,便接着说道,“既然你们之间没有发生需要警察介入调查的事情,那我就回去了啊。”
陈建和垂着头,用轻的跟夜风似的的声音嘀咕了一句,“干哦,我就不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听到这话中年秃顶警察伸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鼓励道,“同学,你不是在多管闲事,你是在做好事。以后再遇到这种事,该报警还是得报警的,说不定会救别人一命哦。总之就是,你以后还是继续当一个有责任感的善良的好同学吧,有事找我们警察就行了。”他见陈建和因为他的话眸光微微闪动像是被感动到了,又笑哈哈地说了一句,“不过最重要的是你要好好读书啦。最起码以后你在张嘴骂人的时候得知道刑法的第309条是公然侮辱罪对不对?”
陈建和无语了一瞬,“已经知道了,你快走啦!”
在中年秃顶警察离开后陈建和便也准备抬脚离开。然而就在他转身刚迈出一步的时候,倏然听见自己身后传来了“啪”的一声脆响。
他在听到这声脆响的时候转过头,然后就发现之前被他认为是‘受害者’的男人竟然直接把周始耳朵上的助听器给扯下来扔到地上摔裂了。
随着一句愤怒的“我帮了你爸那么多你怎么能对我恩将仇报”之后,“干X娘”、“小杂种”、“死番仔”等等脏话就连续不停地从他的嘴里对着周始喷溅出来,脏污不堪的三字经骂得连陈建和这个经常和混子对骂的人都听不下去了。“喂!你骂人也骂得太过分了吧!我刚才只不过是朝你说了‘神经病’和‘白痴’就被你说是在侮辱贬损你的人格,涉及了刑法第309条公然侮辱罪,那你自己咧?”
罗圣杰侧头看向正皱眉看他的陈建和,神情很是坦然,“我怎么了?”
陈建和回怼道,“还你怎么了?不要装傻了,你骂他骂的有多脏你自己不知道吗?明明你自己才是在对人公然侮辱,犯了公然侮辱罪!”
罗圣杰“呵”了一声,挑着眉毛道,“我骂他?你是在开玩笑吗?”他弯下腰捡起地上已经被摔坏的助听器,老神在在地说道,“你说我骂他犯了公然侮辱罪,那他自己知道我刚才有骂他吗?他听都听不到,怎么能算是公、然、侮、辱呢?”
他刻意一字一顿地将‘公然侮辱’四个字加了重音念出来,接着用一种轻蔑又嘲讽的语气说道,“小同学,我们之间的事情我们会自己解决,我劝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啊?呵,小废物,滚吧。”
在对方用侮辱性的口吻把他定义为小废物的时候,陈建和一下子听到了自己小心翼翼搭建起來的外壳瞬间崩裂的声音。他倏然想起了多年前他父亲陈以文轻飘飘地朝他扔下‘废物’两个字时的具体场景,在心里淤积已久的负面情绪像是火山一样瞬间爆发了出来。
“干!”陈建和提起拳头就要往罗圣杰的脸上砸。
一直注意着陈建和动向的周始在他的拳头砸到罗圣杰的脸上之前及时伸手攥住了他的手腕,没让他的拳头酿下民事纠纷。
陈建和怒火中烧,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你放开我!”
周始朝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坚持不放。陈建和这个人太过年轻气盛,很容易被情绪操控,说话做事冲动且不知深浅,如果真的放任他不管任凭他去打罗圣杰的话,之后他很有可能会被罗圣杰给直接送进少年辅育院,把他还没来得及好好展开的人生给直接毁掉。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随着一阵摩托机车的轰响,一个面容英俊眼神阴戾的少年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挣脱不开周始对他的钳制的陈建和看到来人就跟看到了救星一样,“菜头!快帮我弄死这个戴眼镜的男的!”
“好,没问题。”听清了陈建和的话后菜头直接从挎包里掏出了一把□□,阴着眼睛就朝表情惊恐来不及逃跑的男人身上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