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之人满目含情,口中所言让司羽不由得深思,她上前一步,右手手指轻轻拂过他的眉心,果然,在他眉心处有一朵红莲印记浮现。
他就是长珩。
被司羽这么一碰,萧润顿时红了脸,他向后退了半步:“萧润不敢唐突仙子,待我秉明父兄……”
司羽收回手,唇角勾起:“你说错了,我不是什么仙子。”
在萧润语顿、诧异之时,司羽恶趣味的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我可是妖女。”
“啊?”萧润瞪圆了眼。
司羽松了手,表情又变得冷漠起来:“所以不要随意招惹我。”
说罢,司羽便转身准备离开,但萧润却执着的扯住她的衣袖:“妖女…也没关系。”
司羽回过头,对上他专注认真的眼睛。
比起在水云天时常低眉浅笑、丰神俊逸的长珩,眼前这个凡人看起来要呆许多。
发型是凡间男子常见的束发,显得他的头圆圆的,眼睛也是瞪圆了,就连身形似乎也比在水云天时丰腴几分。
但他满脸赤诚,炽热而热烈的对着初见的司羽表达爱慕:“就算你是妖女也没关系,你就是我此生认定的良人。”
司羽穿的是窄袖圆领袍,萧润扯住的部分也仅有一寸,她只需要稍稍一动便可挣脱。
但她却没有,她看着萧润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带着戏谑的笑意,调笑道:“郎君莫不是见色起意?”
萧润连忙松开手:“不是的,我自幼时起便在梦中遇见一名风姿绰约的仙子,虽不曾得见其容颜,但一看到你,我便知道,我梦中的仙子一定是你。”
司羽也没想到他下凡历劫还能有在水云天的记忆,但听到他这么说,心中顿生几分甜意,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的表露情意。
但想到他在这飞仙阁出现,司羽便又有点生气吃味:“这话也不知道郎君对多少人说过。”
萧润立刻举手发誓道:“只你一人,再无其他。”
“花言巧语。”司羽笑骂一声,却也情不自禁的笑弯了眉眼。
而萧润则看着她的笑颜呆愣了许久。
司羽见他这副呆头呆脑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的发笑,原本那么骨秀神清的俊朗容颜,竟也能变成现在这副呆头鹅的模样,他莫不是下凡时头先着了地?
这么想着,司羽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娘子因何发笑,萧润所言句句发自肺腑。”萧润从呆愣中醒转,见司羽乐不可支的模样,颇有些委屈。
闻言,司羽慢慢止住笑,解释道:“我是见你傻乎乎的有几分可爱,让我想起了森林里的傻狍子。”
萧润一时不知自己是该心喜还是该羞赧,总感觉自己给司羽留的第一印象挺不好的。
笑意散去后,司羽想起还不知长珩为何下凡历劫,他修为已是上神,况且如今东方青苍又回归苍盐海,按理说,身为仙族战神的他不该在这个时候下凡的。
但现在是凡人的萧润肯定不知道,司羽便想着去海市一趟,那里是三界交集之地,消息流通最快。
而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司羽来回一趟,凡间怕是要过去十天半个月了。
在司羽思索之时,萧润已经迫不及待的打听司羽的来历了:“还不知娘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呢,萧润日后该如何寻觅。”
“江湖儿女,四海为家。”司羽没敢把东方府的地址说出来,再怎么说长珩和东方青苍都是敌对的,他现在是凡人,对上东方青苍肯定讨不到好。
“那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萧润眼含期盼。
司羽:“下次若再遇见,我便告诉你。”
“好吧。”萧润稍有些失落,但没多久就又精神满满起来,他把自己的家世仔细与司羽说了,还一再强调,让司羽千万别忘了他。
司羽含笑着应了,远远看见东方青苍他们准备打道回府,便抓着萧润的手腕将他拉扯到树后。
不算粗大的树干根本挡不住他们俩,司羽也是身体比脑子反应快,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才忽然想到她不需要带着萧润藏起来。
“怎么了吗?”萧润满脸不解。
司羽有些懊恼便不答话,瞥见东方青苍他们离开了,便松开手:“我要回去了。”
“这么早啊。”萧润恋恋不舍,他们俩相遇也不过半柱香的功夫。
“我还有事要办,需要先行一步。”司羽解释道。
她看着萧润,又重新凝出一簇火焰,隐去形状,再一次点在他的眉心,给他留了一道护身符。
不待他反应过来,司羽便用了凡间的轻功,跃上墙头,再微微助力跳到房顶,追云逐月,很快就不见了。
司羽这极为轻盈飘逸的身姿令萧润满眼放光,他奔跑着追出门也没看到司羽,口中喃喃道:“果然是梦中仙啊。”
回到萧府后,萧润彻夜不眠的画出司羽的画像,身穿暗红色圆领袍的英气女子坐在大树上,手持白玉酒壶,身后是明丽皎洁的月光。
虽看不清面容,但这份气度已不似红尘中人。
不久之后,鹿城的百姓便发现,整日蹴鞠跑马,斗鸡走狗的萧家二郎竟然改了性子,虽然仍不喜欢读书,却开始习武了。
本朝本就尚武,萧二郎读书不成想要习武,他父亲可是很支持的,特地找了军中护卫来教他。
但萧二郎却对江湖之事很感兴趣,习武之余老是缠着他问东问西,当知道萧润习武是为了追求什么江湖女侠后,萧父心梗了半天,抽了竹条想要教训他。
但看着在练武场上浑汗如雨却不叫苦的萧润,忽然觉得就算他是因为一名江湖女子学武,能真的长本事就是好事。
司羽去了一趟海市,没问几个人便知道长珩发生了什么事,他当众陈情,说他心爱之人是月族一城之主司羽,这对一个普通的仙族人来说都是很严重的事,更别提他还是仙族战神。
长珩三万年来的好名声彻底被这样的消息打破了,水云天那么多喜欢他的仙子,现在对他的观感都非常复杂。
长珩被云中君打下神水厅历劫,上神历劫,也不知道要经过什么磨难。
就算长珩历劫成功,他在水云天的处境也堪忧,旁人只会认为他与月族私通。
那如若不回水云天呢?
司羽突然有了一个想法,迫不及待的想去云梦泽试验一番。
云梦泽,鹿城。
新搬来的金陵富商东方员外近日到萧家二郎所在的书院读书,竟与不学无术、胸无点墨的萧润成了好友,二人一同逃课蹴鞠,没几日竟还结拜成了兄弟。
而飞仙阁的花魁娘子也有了闺中密友,正是那来自金陵的兰花娘子,两人莳花小酌,很是投趣。
但金陵百姓并不知道,这东方员外和兰花娘子是故意接近他们的。
东方青苍想要解封十万月族将士,就需要赤地女子的元神,谢婉卿正是赤地女子历劫之身,只有她成功历劫后,东方青苍才能得到她的元神。
他之前让小兰花修复的命簿正是赤地女子的,他们具命簿的判词猜测,谢婉卿需要在花朝夜命丧新郎萧郎之手。
而他们猜测的萧郎正是萧润。
萧润与谢婉卿乃先皇指腹为婚,十年前,谢家受党争牵连,男子被流放塞北苦寒之地,女眷则莫入教坊司为妓。
谢婉卿品性高洁,虽身处风尘却洁身自好,萧润重诺,虽因为心中记挂着梦中仙不愿娶她为妻,却也想着帮她赎身,让她回归自由。
但谢婉卿拒绝了,她心中已有了归宿。
她本来打算于元宵节自戕,却被东方青苍救下,便因此心系于他。
但东方青苍却想撮合她和萧润,好让她成功历劫。
而小兰花这么做,也是想让长珩历劫成功。
司羽从海市归来,倒是记得萧润临行前说的话,毕竟对她来说也不过是小半个时辰前。
她按萧润说的地址,找到了他住的小院。
此时天色已晚,满天星光,司羽以为他已经睡了,却远远看见他房间的灯仍亮着,走近了就看到窗户大开,他在正厅拿了把没开刃的长剑正没章法的舞着。
萧润刚开始习武,军中护卫教他的也只是些扎马步、打熬筋骨的法子,还没教他练剑,他是自己感兴趣,才偷偷自己在房间里练习。
他舞了几回,渐渐找到了发力的技巧,刺、点、挡,竟也能用得有模有样,这令萧润更是信心满满,说不定过不了多久,自己也能练成剑仙,就可以去寻找梦中仙了。
看着萧润练剑的样子,司羽能想象出来长珩是如何在水云天修炼的,不是谁都可以做仙族战神,他一定付出了很多,他们俩的初遇,不正是长珩在对付凶兽朱厌吗?
司羽悄无声息的从窗户跳进房间,倚着屏风看他舞剑,一招一式越发纯熟,身姿气度也越来越有仙气。
大概过了半柱香,萧润停了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转身想找茶杯喝口水,看见屏风旁的司羽,顿时一惊,就连手中的剑也掉了下来。
然后他就满头大汗的跑过来:“你终于来找我了!”
这个样子,就不像刚才舞剑那般了,但真挚热烈的少年气,却最是让人心暖,司羽从怀中摸出一张素帕递给他:“擦擦汗吧。”
萧润喜滋滋的接过,把汗擦干后,手攥着素帕不舍得还她,便道:“你刚才看到我练剑了对吧,等我练好武艺,我就能和你一起行走江湖了。”
“你习武是为了我?”司羽的心被触动。
萧润点点头:“我想和你并肩同行。”
司羽展颜,道:“你怎么知道我就会答应你与我同行呢?我都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呢。”
萧润抬头挺胸:“我堂堂萧家二郎,风华正茂,一表人才,与你同行,你不算跌份。看在我这么辛苦习武的份上,女侠就行行好告诉我吧。”
司羽失笑,终是告诉了他。
“司羽。”萧润开口唤她,明明是第一次念出这个名字,却仿佛在心底默念过成千上万遍,每一次都念的格外缠绵。
“我教你习武吧。”司羽忽然开口,“我这里有上品修炼心法,你学了定会很快追上我的。”
萧润不知司羽所说的修炼心法乃是仙法,兴高采烈的按她说的做了准备。
司羽让萧润盘膝坐在床榻上,自己则坐在他身后,双掌紧贴其后背,以自身法力引导他运转修炼心法,吸收天地灵气。
他毕竟是上神下凡,天资根骨都极佳,很快便入定,一个晚上便引气入体,踏入修仙之门。
引气入体后,萧润洗髓伐骨,身上涌出不少脏污,他清醒后,红着脸跑到浴室,也不管是大冬天,就拿了冷水去洗澡。
还是司羽怕他冻着,拿红莲业火将水加热,他才没冻着。
萧润沐浴之后,换了一身新衣才出来。
仅仅是刚刚修炼入门,他浑身就有了不小的变化。眼睛清明有神,皮肤变白,隐有珠光,整个人一下子便多了几分仙气。
但萧润眼睛里的情真意切却一如往昔,一样的真挚热烈。
他拿起剑,又重新舞动,比昨晚更加行云流水。
见状,司羽便也拿出一把剑,又教了他一套剑法。
若不是他还要去书院上学,他估计会继续练下去。
萧润带着书童去了书院,司羽则回了东方府。
小兰花很好奇她这么些天去哪里了,司羽只说有事回去了一趟,其他的并没有多说,毕竟小兰花也是水云天里众多爱慕长珩的仙子中的一位。
尽管这种爱慕更像是粉丝对偶像的,但偶像塌房的感觉也不好。
只是没想到,司羽刚回府没多久,东方青苍就带着萧润回来了。
东方青苍满脸怒气,向司羽高声质问:“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司羽疑惑不解,她也没惹他啊。
但小兰花看着萧润身上浮动的灵力,也吃惊不已,失口喊道:“长珩仙君?”
萧润见到司羽自然惊喜,他今天去书院的时候,刚碰到东方兄,他就一脸不快,不由分说的便拉着他逃课回家。
如今他也是一头雾水,见东方青苍对司羽发火,他走到司羽身前,侧身挡住她:“东方兄,有话好好说。”
东方青苍顿时气结,当着萧润的面又不能明说。
司羽抬手按住萧润,直视东方青苍:“我不信命。”
她眼神灼灼,极为认真:“我命由我不由天,我的人也是。无论命运给了他怎样的安排,我偏要逆天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