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师,你不是受了重伤吗,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没呢,我这是回光返照了。”
叶封雪:“……”
袅袅烟气之中,五百年前的画面尽数浮现在众人面前,飞快闪过。
魔神澹台烬立于大殿前,手心悬着洗髓印,众仙者痛苦倒地,仙力被源源不断抽进脚下的阵法中。
沙盘上标注着许多门派名字,只有“逍遥宗”和“衡阳宗”的名字还亮着。
公治寂无猛然将黎苏苏推得倒飞出去,随即念诀,将黎苏苏传送离开。自己殒命澹台烬之手。
衢玄子:“因果如河川之水,源流相连,只要用这阵法回到过去,在澹台烬成魔之前将他斩杀,改变从前的因,就能改变如今的果。”
“澹台烬生为魔胎,身负邪骨……你要找到办法,先抽去他的邪骨,才能彻底杀掉他。”
衢玄子的身影缓缓倒下。
黎苏苏撕心裂肺地喊道:“爹爹”
澹台烬跨过衢玄子的尸体,迈入大殿
黎苏苏红着眼睛死死盯着澹台烬,凶狠地与他对视,声音嘶哑而坚定:“澹台烬,我一定会……杀了你。”
下一瞬,黎苏苏消失在时空阵法中。
黎苏苏睁开眼睛,已经身在盛国。
黎苏苏扑到玉衡怀里。
黎苏苏拿过重光手里的盘子,跑向前面舞枪的玉衡。
黎苏苏手持鞭子,冲着澹台烬挥了下去。
“澹台烬,今日这份救命之恩,有朝一日你得拿命来偿。”
画面跳转至澹台烬、玉衡、黎苏苏在房中读书。
稷泽空灵的声音响起:“三百日内,你若未能抽出魔神的邪骨,妖魔出,一切都将无可挽回。”
五百年前的朝夕相处,玉衡怔怔望着上面熟悉又陌生的人,城墙之上劫雷滚滚。黎苏苏和澹台烬被笼罩在紫色劫雷中,澹台烬的邪骨被抽出。
回忆结束,昭心玉简烟气消散。
众人惊愕到了极点,一时四地死寂,鸦雀无声。
叶封雪喃喃自语:“那时候师父好年轻。”
公冶寂无面色苍白,握着玉衡的手都在颤抖。
原本他以为自己伴他十年时光,旁人不及,可他们早已在五百年前就已经有了那么多的纠缠。
澹台烬看向黎苏苏,他震撼到了极点,以至于脑中一片空白,原来是这样,若不是她,他真的会成为魔神的。
他眼前闪过许多面孔,出生时母亲的死去,莹心,荆兰安的死去,玉衡的死去,叶夕雾的死去,这些人的脸与昭心玉简里被他杀死的人的面孔重叠
他绝望至极。一时间心绪难以自抑,眼前发黑。
他是魔神,魔神只会给人到来厄运……朋友、亲人、爱人都会害死他们……
“他不是魔神!我借雷劫之力,拼着魂飞魄散,毁去了他的邪骨。他……不会再是魔神了。”
“等我再度醒来,正是十年雷劫出关之时,正如爹爹所言的那样,我改变了五百年前的因,五百年后的果因此改变,这个世界平安无恙了。”
衢玄子率先从震惊中缓过来,他心痛地看着女儿,抓着椅子扶手的手几乎在颤抖
“苏苏,我竟不知……”
黎苏苏看向众人。
“我所言句句属实。是我亲手抽出了他的邪骨。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澹台烬虽是魔胎,却不会再成为魔神。”
谛冕看着繁苏苏,表情复杂。衢玄子震惊地看着女儿,又惊又痛。
岑浩然僵立着说不出话来,再开口时,已颓然失色,“不管他叫澹台烬还是沧九昱,他天生魔胎……就算没有了邪骨,难保他不会受魔修蛊惑,今日城门之难不会再重演。留着他,终将酿成大错。”
“身负邪骨,非他之过。仙有堕仙,魔亦有善类。纵然他真的生而为魔,也该也给他一次机会。无罪而遭难,诬陷无辜,才是我仙门之耻!“
岑浩然气结,满脸通红。
“我儿死得不明不白,你们却都为这魔胎说起情来,难不成想就这么放了他?!”
衢玄子开口了:“岑真人,杀害令郎的凶手乃是女魃姒婴,我们一定会齐力捉拿,沧九旻既已洗清冤屈,但他终究是魔躯,不可不防。衡阳宗有长泽灵肤,可以涤荡魔气。镇压邪禁,不妨将他软禁在我派之中,加以禁制,以观后效。”
岑浩然闻言知大势已去,只得颓然点了点头,转身跟跟跄跄地离下。
谛冕看着眼前的情景,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玉衡看着他,神色有些不自然,总感觉黎苏苏这亲爹看起来不太善良。
幸好她随她妈,不然会长得很潦草。
玉衡摇了摇头,顿感一阵眩晕,握着衣角的手越攥越紧,公冶寂无被瞿玄子叫了过去,叶封雪更加肆无忌惮在旁边小声地说什么。
“师祖,我们什么时候下山去看看夫人,你这个大师兄好会瞪人。”
“师祖,咱们今晚去看看夫人吧,听说妖魔近来很多。”
玉衡嗯了声,凉风吹过,喉咙痒的直咳嗽,他手捂着嘴,叶封雪注意到他的不对劲,轻拍着背:“师祖,咱们去歇着吧,你这—”
伴随一阵剧烈咳嗽声,玉衡放下手,殷红掌心中暗红的一小块不知名物体格外醒目,叶封雪惊诧地低呼:“这是什么!”
“我的肺……”玉衡语气几乎透露出绝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玉衡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回到了有法律文明的社会主义国家,他喜极而泣,突然就醒了过来。
“叶夕雾为什么帮我……她为我做了这么多,一直把我当做朋友是吗,我……真的很感谢她。”
澹台烬守在床边,垂首望着他,他手腕上带着一双镣铐,上面刻着繁复的符咒。
“那你以后对她好点知道了吗。”玉衡睁开眼,环视房间,“师兄和叶封雪呢。”
澹台烬眼中湿润,种种过往涌上心头,将军府少年送给自己的大氅和糕点,拿着蟑螂腿笑得灿烂的模样……
没听见回答的玉衡看向他,只见他低着头,鬓角发丝垂落下来,看不清眸中神色,只能看到纤长的睫毛抖动,发出极小声的啜泣。
玉衡呆呆地看着他,忍耐不住心里的好奇,探过身,伸出手撩过他鬓发:“是真哭了吗?”
澹台烬抬眸,脸上还有泪痕,对上那双圆溜溜的眼睛。
原本咧开嘴角的玉衡马上收了回去,尴尬地找措辞:“我还以为你是假哭呢,原来是真哭啊。”
澹台烬轻轻地嗯了一声,伸臂把他紧紧抱住,“你刚醒来就去救我……”
玉衡:“……”
该怎么解释。
玉衡深吸了口气:“其实,你听我解释,因为我比苏苏先醒过来,所以我就先去了,我之所以变成苏苏的样子,我不希望你误会我,我对你只有师兄弟的情谊,并无其他越界的想法。”
“我知道,五百年的时间太长了,阿衡,我不会逼你的。至于叶夕雾我会想尽办法去弥补她。”他松开玉衡,认真地看着他。
“我们去看看苏苏吧。”
澹台烬点点头,就要给玉衡穿鞋袜,瘦瘦弱弱的样子吓得他不轻,“我自己来吧,你还是多吃点。”
澹台烬感动不已:“好。”
两人出去前往长泽山,玉衡想了想:“我吐出来的那玩意儿是……我的肺吗?”
澹台烬:???
他回忆了一下:“那是血块。”
玉衡眉目舒展,路途看他冷峻的侧脸,轻声说:“兆悠师伯很喜欢你,藏林他们也是,苏苏虽然有时候跟你斗嘴,我想,也不用多说,他们喜欢你的接纳你的。”
“这里灵力充沛,我们会想办法压制邪骨……嗯,这里是你的家。”
“我知道。”澹台烬心头一暖,就要流泪。
玉衡不合时宜地笑出声,语速极快:“男子汉大屁股,有—”什么好哭的。
后面这句话被他生生咽了下去,撞上澹台烬不可思议地眼神,玉衡脸涨的通红:“不是,老兄,我是想说大丈夫……呃,男子汉大丈夫,呃对。”
澹台烬:“……”
他抹了把眼角,哭笑不得。
长泽山笼罩在淡淡的光辉中,玉衡他们到时,黎苏苏还未醒来,月扶崖在一旁煮药,不时偷偷观察澹台烬。
“岳涯姑娘,药好了吗。”
月扶崖吓得一哆嗦,药碗险些掉在地上,赶紧假装无事捡起来擦了擦。
“好了,好了。”
月扶崖端药过来,澹台烬向她伸出手,吓得月扶崖往后退了几步,澹台烬和玉衡看向她。
“我来吧。”玉衡道。
月扶崖跟看见救星似的。
“你先回去吧,我们来照顾苏苏就好。”玉衡说完,月扶崖看了他们一眼,一溜烟跑了。
玉衡看着澹台烬,发现他垂下眼。
“她不是害怕你。”玉衡语气平静。
澹台烬看着他,有些动容。闲谈间黎苏苏也醒了过来,面露惊喜:“阿衡,我刚才还梦见你了,然后一醒来就看见你了。”她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玉衡rua了把她的头,转头看着澹台烬:“你们好好聊聊。”
黎苏苏这才注意到立在一侧的澹台烬。
玉衡起身离去,贴心地给关上了门。
回到衡阳宗就看见庞宜之从公冶寂无住所出来,不会出什么事了把。想着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把他身上的魔气清除,他火急火燎去敲公冶寂无的房门,“师兄,你在干嘛,是不是受伤了。”
公冶寂无打开了门,额角有细汗:“我刚刚在静修,本想去寻你,不虚真人……好了,不说这些了,你醒了就好。”
“我没事了,师兄不用担心。”
他注意到玉衡腰间精美的铃铛,“这是什么。”
玉衡把它解下来,在他面前摇晃了一下,铃铛里的灵力让它泛着流光:“这是师父送给我的。”
公冶寂无卸下了防备,他还以为是那个不长眼的弟子送的,遂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特别好看。”
玉衡看他心情不错,试探性地询问:“师兄,我要去百兽宫住一段时间,好吗。”
“好,那尽快回来,不过我过几日倒是想出去历练一下,听闻近来妖魔频繁出现在城镇。我也想尽尽自己微薄之力。”
“好”
衡阳宗大殿内,衢玄子负手而立,回头看向玉衡:“又要下山捉妖?过几日回来?后山的桃子快到成熟的时候了,为师记得儿时你常带着她爬树摘桃。”
“师父,很快,放心吧。”玉衡一边拜别他,一边道:“那师父可得给我留一点。”
“好。”衢玄子转过身。
玉衡起身离开。
衢玄子看着他的背影,不免伤怀,叫住了他:“等等。”
玉衡回过头,衢玄子掌心出现了一个暗红色的手环,上面点缀着白色的碎石,发着淡淡的幽光。
“此物名为禁魔环,专门禁困妖魔的法器。”衢玄子语重心长地道:“下次要是遇到惊灭和姒婴,切勿向上次那般,保住性命才是最要紧的。”
玉衡接过,感动非常:“师父,你真好。”
玉衡一步步走出山门,不远处就是双手抱剑的叶封雪,看见他的身影,叶封雪兴奋地跑了过来:“师祖。”
“宫里事务不多么,重光让你天天来长泽山寻我?”
“我天赋异禀,上次岑掌门一事让我忙活了一阵呢。”
两人御剑而行,路过景都时,叶封雪还大包小包买了好多东西。
林中景色怡人,前面就是妺女的绣坊,他们改为步行,叶封雪叽叽喳喳个不停:“师祖,夫人看见我们一定很惊喜,我师父前些日子就与我说,让我买些荷叶鸡,他还说他记忆中的夫人很喜欢这个,还有什么叫烤鸭的。”
“好像是我以前喜欢弄那些。”玉衡挠了挠头。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
“阿衡?叶封雪?”妺女惊讶地停在原地。
他们回过头,只见妺女手挽着竹篮,采撷了许多林中鲜花。
“夫人,祖师特地来看你的。”叶封雪嘿嘿一笑,把东西全部塞进了玉衡怀里,电光火石间叫出自己的剑,对着玉衡说:“祖师,师父突然给我传了急讯,我得走了。”说完念决急速飞行。
玉衡看着越来越小的背影
玉衡皮笑肉不笑地表示:“我谢谢您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