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他是全天下最好的人。”
夜半时分,浑浑的雾气弥漫整座山,蒙蒙地罩着所有建筑。
雪花下得越来越大,长廊之内,一对男女并肩而立,宫子羽披着厚实的大氅,他伸出手接住了一片雪花。
男人说起他的时候满满都是自豪,刚出来时眉间的愁意都消退得无影无踪,云为衫心轻轻地扎了扎。
宫子羽继续说,“云姑娘,你若是见着哥哥,不必害怕,他面冷心热。”
云为衫点头,她垂首敛眉,在这个角度下,女子格外乖顺,他不免对她多了几分怜惜,“云姑娘,或许,我们一辈子都会这样相敬如宾了。”
他的话落寞,云为衫抬起睫去看他,发现宫子羽面上笑得温暖,眼里却藏着说不清的东西,他静静地看着落在枝头满身是雪的飞鸟。
他有爱而不得的人。
云为衫沉默许久,眼里被逼出了些眼泪,她如今是他的新娘,应该有此反应。宫子羽听见低泣声,发现她已经泪流满面,楚楚可怜的很,眼睫全是热泪。
宫子羽顿时像被击中了软肋,他看不得美好的女子哭泣。
“你莫要哭,云姑娘。”
她抬眼,白衫素裹的女子身形脆弱,她问,“执刃大人,有心悦的人了?”
他坦白,没有想瞒着她,飞鸟抖了抖身上的雪翱翔离开,宫子羽的声音格外悲伤,“可是他一辈子都不会正眼看我。”
他只能靠着与母亲相似的容貌换来一点点温情,这一点动容就足够宫子羽贪恋许久。
他叹气,儿时的回忆再次浮现出来。
那时候,母亲只要心情不是很好,玉衡就会出现地次数多一点,每次他都会捧着一小束兰花让他交给母亲,以及手上的冰糖葫芦。
面具下的脸陌生又平凡,甚至看起来比他父亲还要大,白花花的胡子很是慈祥。
“给你母亲,知道了么?”
宫子羽曾经问过他,为什么对自己的母亲这么好,为什么父亲他们都不知道他。玉衡只是给他做了个保密的动作,他望了望蓝天,说自己是兰花变做的人。
叫兰花神,专门哄他的母亲开心的。
小宫子羽摇头,“可是你之前就是没有胡子的,而且比较年轻。”
“那是因为我要掩藏身份。”
小宫子羽了然点头,他相信这个谎言许久。
宫门的人大都觉得他是野种,那些爱嚼舌根的下人们第二天都会很倒霉,宫子羽就会偷偷摸摸捧着兰花拜啊拜
“兰花神是你吗?谢谢你帮我和母亲报仇。”
那一次,他捧着宫紫商给他的糕点想去找宫远徵玩,可是对方又把他轰走了,还跟下人们说他是野种。
宫子羽哭着往家里跑,可是母亲也不安慰他,只是看着那盆兰花出神,母亲特别喜欢兰花神送的,他小声抽泣着坐在父亲为母亲种的兰花前。
母亲终于走了过来,她慢慢为他擦眼泪,“眼泪代表脆弱,脆弱的人是被人欺负的。”
她从身后拿出了一个狐狸面具,“以后想哭的时候就把面具戴上,这样就不会有人看见了。”
*
自从宫子羽继任,玉衡越发消极怠工,身份是侍卫却从不做与之相符的事。
下了一夜雪的雪宫早已银装素裹,玉衡轻车熟路就来到了庭院,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背上一个重重的包袱。
院落中湖心开放着一朵朵晶莹剔透的莲花,上面还有积雪,绿的叶白的花格外美丽,玉衡蹲下身,发现莲花数量比往日要少许多。
一些莲花都萎靡了。
看来得让宫子羽好好整顿一下,改善一下环境了。
“怎么了,都不认识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格外老成,玉衡起身脚尖一点,飞到了他们围雪煮茶的地方。
模样精致的少年满头银发,面容俊俏幼态,看起来不过十几岁,甚至比宫远徵年纪还小。玉衡自顾自地在石凳旁坐了下来,和他面对面。
下一秒,玉衡只闻到股幽香,对面的雪重子手中拿着面具打量,他丢到了一旁,“这么丑的东西不要脏了我的眼睛。”
玉衡低笑,“丢了我的东西,得赔,我走时得带一株雪莲,不过分吧?”
专心煮茶的雪重子眼里诧异,他音色老成,“我就知道你来没一点好事。”
小少年故作大人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好笑,还有婴儿肥的脸颊鼓着,玉衡忍不住伸手使劲捏了一下,“小一些还可以抱了。”
雪重子面无表情地看他,脸颊被扯了扯,“松开我的脸。”
玉衡不松,笑着说,“那能给我雪莲吗?作为交换,我给你想要的。”
“不想。”他的脸还被捏着,雪重子生无可恋。
玉衡低声,拍了拍他的脸,“真是可爱到想把你掐死。”
雪重子:。
逗够了的玉衡终于松开,他在雪重子旁边耳语,“想出去玩吗?我带你去。”
几乎在同一刻,雪重子眼睛亮了一下,他问,“真的吗?!”
玉衡莞尔一笑,灿若朝阳比艳阳天还要灼热,“当然。”
不多时,屋里也出来了一位男子,他温润如玉,正是雪公子,他和玉衡点头示意,便蹲在院落旁的石头上,看着湖中的雪莲叹气,直到他挑出一朵。
“今年的雪莲越来越少……看来这后山的瘴气越重了。”
随后他对着煮茶的雪重子说,“我来吧。”
雪重子和玉衡转身径直坐在了旁边的石凳上,那雪莲在外界难得寻一棵,此刻却被雪公子拿来泡茶,玉衡有些肉疼。
他把包袱里的东西都打了开,雪重子表情有些欲言又止,里面尽是一些瓶瓶罐罐,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以及一些不知名草。
每次来都带奇怪的东西,雪重子皱眉,这儿一草一木格外珍贵稀少,外界基本上寻不到,玉衡带这些杂草是来侮辱他的吗?
他虽然没说话,但是表情已经出卖了他自己,玉衡神秘一笑,“哥今天让你尝尝什么叫细糠。”
雪公子那里的茶已经煮好,四溢的香气带着雪水的清冽,他倒了两杯递给了玉衡和雪重子。
捧着热乎的茶喝了几口,玉衡觉得不过瘾,飞雪飘在头上身上,没一会儿他就冷得打颤,他脸上都冻得发红。
“我进去待着了。”
雪重子没说话,等人的身影不见了,他看向雪公子,“冷吗?”
雪公子他们早就习惯了,他摇头,“我觉得不冷。”
他们正说着,已经不见的身影又折返回来,那张如画的眉眼很是郑重,“小心丁寒。”
雪重子:。
雪公子倒是有些欣慰,“他总算没有那么死气沉沉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