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是婆婆当时发现的小乞丐。

玉衡轻道：“你好了？”

这一眼，仿佛过了万年。

涂山璟脑海一帧帧的画面闪过，阴暗的监牢里，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肤，三年的时间，他的傲骨被踩碎，被弃之敝屣，低贱似地上泥，只有那个罩着光晕的琉璃小像陪伴在身侧。

虚空中的微透明人像，嘴角的浅浅弧度温柔美好。

“活下去吧。”

他伸出肮脏的手想够着它。

三年了，小像的灵力早就用尽，他再也没有见过。

如今‘她’就站在自己面前，那么近又那么远。

近到自己最黑暗无光被不停折磨的时候，是日日拿着琉璃小像贴近心头。

企图有生之年能见一眼‘她’

远到面前的人甚至不认识他。

他终于不用每日想着‘她’会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用日日思念着。

涂山璟他静静站着，眼眶渐渐湿了，委屈像排山倒海压下来。

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摸不透现在是什么情况。

远在现代的科学家们看着这一幕面面相觑，助手忍俊不禁，他看着陈景海：“博士，当初把他设计的太漂亮了。”

当时他还纳闷，为什么明明本人已经很好看的不可思议了，模型还要精益求精，傻妞他还能理解，毕竟女性，一个大男人还得设计那么完美。

别到时候穿越时空的时候被古人爱上了。

当时自己的OS，现在感觉好像成真了。

陈景海看了他一眼，他讪讪一笑。

这个墨黑长眉，俊若修竹的男人身份不一般，不过最让人困惑的是好像认识玉衡。

陈景海给玉衡下达命令，“启动身份识别功能，扫描对方个人资料”

玉衡闭上眼睛，重新睁开，双眼锁定涂山璟。

“姓名：涂山璟别名：叶十七、青丘公子、涂山小狐狸科目：犬科性别：雄籍贯：青丘 500岁 职业：不明”

科学家们这下快炸开了锅，之前傻妞阴差阳错之下去了公元641年的小西天雷音寺，见到了孙悟空和猪八戒，还在时空隧道里因为能量用尽掉去了2006年。

陈景海马上下达了下一项指令：“扫描当前世界背景。”

玉衡：“现在是上古时期2342年，人、神、妖混居，神农、轩辕、高幸三国鼎立。”

陈景海退出操纵界面。

涂山璟已经整理好了心情，朝玉衡走过来，一双漆黑的眼睛定定看着他，因为常年没有说话，他的语速又慢又哑，“我、好、了……”

玉衡弯着唇，两人对望。

玟小六嚼着甘草，一副受不了的样子，他慢悠悠起来，对着涂山璟说：“你身上的伤能好的都算好了，小腿骨被敲断的地方，毕竟医治得晚了，走路时会有些跛，但不影响行动，明天你就离开吧。”

涂山璟：“我、无处、可去。”

玟小六指着玉衡，“你跟着他啊。”

涂山璟希冀的目光落在玉衡身上，明显紧张的不行，嘴唇抿着，生怕他拒绝。

三尺之外，婆婆从屋里走出来，“你当真没有地方可去？”

涂山璟：“是。”

婆婆凑近了看他，才发觉这人甚是符合眼缘，太过俊俏，她活了这么多年才见着几个，刚好商陆也准备在这小镇盘下个铺子用来卖鱼做生意，连个打下手的都没有。自己年纪也老了，她也得找个人照顾小玉。

婆婆问：“你的名字叫什么？”

涂山璟沉默地摇了摇头，并不想暴露身份。

“我、是你们、仆人、请、赐名。”

婆婆高高兴兴：“你当小玉的仆人就行了，以后照顾他。”

涂山璟看向玉衡，眼中碎光闪烁，“小、玉，赐名。”

玉衡：……

该死的，作为智能手机还会遇到这种难题。

婆婆也看着他，不得不说看着生得俊俏的两个人心情会非常好，“小玉，给他取个名字吧，他会照顾你的。”

“是。”玉衡接受到指令，想起资料上他的别名，“十七，你喜欢吗？”

“喜欢。”

彼时，商陆已经醒了，他脚上的伤被包扎了起来，正拄着拐杖往院子过来，他一定得亲眼见见玉衡，怎么会是一个男人呢。巨大失落感包围，脚上的伤都变得不那么重要，刚刚萌芽的爱情就要扼杀在摇篮了。

他的小像都要完工了，准备表白心意。

奶奶却告诉他，小玉是男人。

精雕细琢恍若天仙的小玉怎么会是男人。

他感觉世界都崩塌了。

院中的说笑声慢慢清晰，那里站着不少人，有回春堂的掌柜他们，灰头土脸当中，两个人格外吸定睛，陌生青衫的男人和鹅黄衫马尾的玉衡，相比较他印象中带花环，三千青丝半披着，这样的玉衡熟悉又陌生。

他真的是男人。

我的天。

商陆默默回了屋子，开始怀疑人生。

由于商陆还需要修养一段时间，婆婆让玉衡和涂山璟去清水镇盘下的店铺打扫卫生。

系统坐在空间沙发上，第三视角观看着：“她怎么不让你用医疗功能，不一会儿就好了，还修养不是浪费时间吗。”

“她没弄明白我身上的功能，只知道我的开机密码，2006年陆小千要弄明白傻妞的全部功能还需要一个月，现在史前几千年，他们死了都弄不清楚。”玉衡道：“不过我什么时候才能自己控制身体，身体太多禁锢了。”

做什么事情都需要主人命令，真的很机器人。

系统也觉得很不方便，到时候被身怀不轨的人拿了，不得毁天灭地啊。

它在半透明屏幕上操作，“等等吧。”

去铺子的路上，日头正大，涂山璟施施然地打开婆婆给的油纸伞，替旁边的玉衡遮阳。

到了铺子，不远处就是茶寮。

店铺非常简陋，到处都是蛛网，涂山璟用头巾包着头发，借了邻舍的扫帚、抹布、水桶。认认真真开始清理，玉衡伸出手，光芒大盛，“启动打扫功能。”

话音未落，涂山璟手里的扫帚被拿走，一道看不清的身影闪现在院子、房间每个角落，所到之处干净得没有一点灰尘。

玉衡拿着抹布拧水，脸上黑了几块，涂山璟茫然地看着他。玉衡把抹布放好，“警报，警报，能量不足，请及时补充能量。”倏然变成了水晶娃娃掉在地上。

涂山璟都顾不得惊讶，连忙把它捡起来，水晶娃娃说道：“饿死了饿死了。”

他轻柔擦拭水晶娃娃脸上的脏东西。

妖怪吗？

可是他从未见过妖怪是这个样子，况且身上没有一丝妖气。

*

商陆好得差不多了，就跟婆婆回到铺子采买用具。

“公子，你们做什么营生啊？前几日食铺租出去的是酒铺，新来的邻居们模样一个比一个好，来，这个酱菜我也送给你们，以后多多关照。”兔子精在门口寒暄着，把食物放好。

商陆憨厚一笑：“我们做肉生意。”

兔子精哦了声，幸好不是小吃铺跟他抢生意，他非常高兴：“挺好的，这条街买肉的只有三四家。”

商陆：……

次日，清水镇热闹非常，玉衡坐在小院子里，涂山璟正在为他梳头发，柔顺的发质在手心，他甚至能闻到一股很甜的味道。

玉衡享受着他的服务，这个身体是由一种伸缩性极强的仿真材料制成，凭肉眼无法识别，触感跟正常人没有什么不同。

外面街道上，一群孩子在嬉戏打闹。有个生得比较壮实的男孩穿了身斗篷，脸上带着面具，手上拿了把刀。

另外的孩子则每个人拿着木棍和剑，壮实的男孩非常有气势地说：“我乃九头蛇妖相柳！你们这些轩辕小兵还不快快投降，不然我吃了你们。”

他张扬舞爪地开始追其他孩子们。

“九头蛇妖来了！快跑快跑”他们笑嘻嘻地四处躲避。

涂山璟隐隐约约听见，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十七，快过来一起将这兔子剥了。”商陆从外面回来，手上拿了好几只兔肉，明天就要开张了，今天得好好庆祝一下。

涂山璟应了一声，他把玉簪插进玉衡的发髻：“小玉，我、先去了。”

涂山璟身姿高挑清瘦，十分赏心悦目，美中不足的是腿部一瘸一拐的。

深夜，星子点点。玉衡出现在清水镇外，他往山中走去，前方出现了一块残破的无字碑。

助手在空荡的实验室坐着，他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屏幕，神情有些激动，“查询无字碑。”

玉衡眼中的绿光闪过，回道：“石碑之后是神农军的地界。”

“继续。”

“是。”

清晨的山林，花草上凝着晨露，鸟啼声婉转。

玟小六背着背篓一直往前走，不过他感觉不太对劲，频频回头，好像有人跟着他。

但又没有见到人，他心生一计，躲在旁边的草丛。

涂山璟走了出来，他满脸担忧，试图找玟小六的人影。他怎么跟丢了。

玟小六蹦出来，他喝道：“叫花子！你跟着我做什么。”

涂山璟说：“小玉、出来了、我找她，但我不认识路，所以我得跟着你。”

他晚上起来如厕时，恰巧见玉衡往这边走，不过一下子就不见了。

玟小六嘀咕：“他来干嘛。”

涂山璟也不知道，沉默地往前走，他不能让她遇到危险。

“喂，你认识路啊，走我前面。”

玟小六说道，涂山璟回过头，他咬唇摇头，刚才关心则乱，玟小六倒是无所谓，大摇大摆越过他。

不知走了多久，还是没有见到玉衡，玟小六在溪水边停下修整，他洗了个手，顺便喝了口水。

涂山璟问：“不继续走了吗。”

玟小六觉得他脑子不好使，无语凝噎：“我喝口水不行吗。”

涂山璟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