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国,盛都。
时值初春,草木还未抽芽,风刮过,冻得人脸颊红红,连呼出的热气都清晰可见。
可这料峭的春日,也阻挡不了人们出门逛街的热情,青石板铺就的宽阔街道上,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人眼花缭乱,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不绝于耳,不时飘来一股股扑鼻的香味,令人食指大动。
“萧凛,我要吃这个。”
褐红色油亮的红枣糕,切成方砖形状,糕体松软,一股甜蜜的大枣香味直接勾动了许念的馋虫,她拉着萧凛的胳膊,直接朝小摊儿而去,馋人的小表情格外生动。
萧凛一脸宠溺的笑看着她,跟着她来到小摊前。
“先买一块尝尝,这条街还长着呢,留着肚子还能吃别的。”
“嗯嗯嗯!”许念点头啄米般应和,“还是你聪明。”
这样鲜活活泼的许念,他从未见过,所以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满心满眼都只有她。
“小姐,那不是六殿下吗?”春桃指着萧凛,朝身边一袭粉色华服的女人喊道。
这个女人便是叶夕雾,长的倒是娇艳如花,可那气势汹汹,刁蛮无理的样子,着实让人不喜。
“殿下。”叶夕雾提着裙摆,欣喜若狂的从铃琅阁跑出来,直奔萧凛而来。只是在看到许念时,立马便是那副刁蛮无礼,目中无人的样子,“你是谁啊?那里来的山野丫头,也配让六殿下陪你逛街?”
“住嘴!”
“叶二小姐,你好歹是柱国大将军之女,怎得如此无礼!”萧凛握住许念的手,“这是冰裳,你姐姐,也是我未过门的王妃。以后,还望叶二小姐能谨言慎行,莫要如今日这般对冰裳口出恶言。否则,便休怪本王无礼。道歉!”
“陛下何时为您赐婚了?我怎么不知道。”
“本王说,道歉!”萧凛威严冰冷的睨着叶夕雾。
萧凛一向是温和仁善的,今日这般,着实吓到了叶夕雾,她不情不愿,呐呐着声如蚊蚋道:“对,对不起……”
看着叶夕雾脸上这般的不情不愿,许念便没搭理她。
“下不为例!”萧凛厌恶不耐的看向叶夕雾,“本王的事,何需告知于你?不知所谓!”
叶夕雾受伤的看了眼萧凛,扭头恶狠狠的瞪向许念,满眼的鄙夷恶毒。
许念却根本不惯她的臭毛病,眼神冰寒道:“再瞪,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你!你给我等着!”叶夕雾指着许念,气愤的扭头就走。
“春桃,我们走!”
“来了小姐!街上人多,您慢点儿走。”叶夕雾怒气冲冲的离开,却被路边跑出来的一个四五岁小孩蹭了下裙摆,她一脚便将小孩踹了出去,小孩不备,一下摔在路旁,哇哇大哭起来。
春桃忙上前查看,“小姐,您没事吧?”
“啪!”春桃被叶夕雾重重的甩了一耳光。
“本小姐会有什么事?有事的是你这狗奴才!没用的废物!”
“小姐教训的是,都是奴婢没用!”春桃急忙跪下认错,眼见叶夕雾已经离开,她慌忙起身跟上,还不忘狗仗人势的朝那一对父子骂道:“哭哭哭!滚一边儿哭去,出门不长眼睛啊!得罪贵人,你一家子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小孩父亲一身粗布衣裳,他慌忙跪下,一边扶起摔倒在地的孩子,捂着他的嘴,他的手上满是冻疮,粗糙皲裂,一边跪在路旁连连磕头,额上早已是一片青肿,“贵人饶命!贵人饶命!……”
一切发生的太快,街上的人虽然同情父子二人,却无一人敢上前帮忙。
看着主仆二人离去的背影,萧凛感叹道:“我久不回盛都,倒是不知区区将军府的丫鬟,竟也如此嚣张。”
萧凛和许念上前扶起父子二人,许念递给男人一个白瓷瓶,“这个每日净手后涂抹,不出三日,冻疮便会痊愈。”
“谢,谢谢贵人!”男人忙鞠躬道谢,好似从刚才,这个男人的脊背就没直起来过。
许念蹲下身,看着缩在父亲身后的小孩,他一脸的惊惧,紧抿双唇,乌黑的瞳仁,眼泪在眼底打转。
她运起灵气安抚,温柔的摸摸他的头,“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小马。”小孩心思纯净,他能感受到许念身上的善意,结结巴巴回。
“吃糖吗?”许念打开空空如也的掌心问。
小孩一脸问号的看着她的掌心,看看掌心,再看看许念,估计在心里寻思呢,这个漂亮姐姐她脑子没问题吗?
许念神秘一笑,握拳再打开,两颗糖果便已躺在了她掌心中。
“哇!”小孩的眼里写满了惊异,他看看许念的手背,再看看手心,小脑袋忙的不亦乐乎。
她将糖果递给小孩,“小马,祝你长成一匹千里马。”
“嗯,小马会努力的。”小孩重重的点点头,煞是可爱。
两人相携离开,朝将军府的方向而去。
身后,小孩拨开糖纸,他珍惜的低头舔了下糖块,便仰头高兴的和父亲说,“好甜!爹爹吃!”
父亲只是低头故作假吃的样子,他抱起儿子,笑的一脸慈爱,“确实很甜!小马吃吧。”
小马却将糖块包了回去,童言童语道:“留给娘和妹妹吃。”
“怎么,阿凛也想吃吗?”许念笑着在他面前打开掌心,上面空空如也。
“没有了,怎么办?”
他却看着她,笑的一脸甜蜜。他上前,合上她的掌心,然后自己打开,许念掌心赫然是一颗和小男孩一模一样的糖果。
“看来冰裳仙子实在不忍在下难过,又特赐了我一颗。”这一刻,吃着糖的萧凛,笑容比这初春的暖阳还要治愈人心。
“傻瓜!萧凛是个大傻瓜!”许念傲娇的朝前走去,却是满眼笑意,比之荼蘼花开更加绚烂。
将军府,叶家。
“冰裳,真的不用我送你进去吗?”萧凛还是不放心,又追问了一边。
“不用啦。”许念笑着将他扭过身去,推着他的背让他离开,“潜龙卫都跟了一路了,盛王一定很想见你,你先回宫去吧!”
“那我现在回宫,今日便求父王下旨为我们赐婚?”萧凛脸颊微红的看向许念,“可好?”
“我都跟你回盛京了,你还问。”许念眉眼含羞的瞪了萧凛一眼。
“我现在立马回去!”萧凛转身边跑,将君子的行站坐卧之风抛渚脑后,没两步,他又折返回来,一把将许念搂住怀中,欣喜道:“冰裳,我好开心!此刻,我一定是全天下最开心幸福的人。”
许念回抱住他,将脸贴在他胸膛,“萧凛,我也好开心。”
许念甫一入府,便遇到了特意在此等候的叶夕雾,她身后还站着几个高壮仆妇,个个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十年不见,你这狐媚功夫倒是见长,连六殿下都被你勾引了?你真是好不知耻!”叶夕雾明摆着就是要找茬,“今天我就好教教你这将军府的规矩!给我拿下她!”
根本不给许念开口的机会,叶夕雾话音刚落,一群人便一拥而上。
许念可不是受气包,对付这些只是有些许力气的凡人,三两下,便已是倒地不起,哀嚎一片。
见此,看着将视线移到她身上的叶夕雾,色厉内荏的朝后退了一步,“叶冰裳,你敢伤我,父亲和祖母不会放过你的!”
许念一把掐住叶夕雾的脖子,眼中一片森寒,“别惹我!如今的叶冰裳,早已不是十年前任你欺凌,却毫无还手之力的叶冰裳……”
“住手!”叶啸呵斥间,已朝许念出手。
“爹爹救我!”
“囡囡!”
许念一手掐着叶夕雾的脖子,身形未动,左手手腕翻转间,便将他以掌风横推出去,叶啸一个后仰,被身后眼疾手快的仆从们稳住身形,才没跌倒。
“叶冰裳,你放肆!”叶啸一声爆喝。
“哦,原来是爹爹呀。”许念扔开手上的叶夕雾,她重重的摔倒在地,捂着一片青紫掐痕的脖子,痛苦的连连咳嗽,她看向许念时,满眼的恶毒与仇视。
“放肆?哈哈哈……”
“您可知我想这般放肆,等了多久吗?”许念眼底冷漠的看向叶啸,“那你可知,为了这般放肆,我要多努力吗?”
“冰裳,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师傅便是这般教导你的?”叶啸一副严父模样,不可置信的质问道。
“你有什么资格提我师傅?我在叶府那些年,叶夕雾是如何欺凌我的,您当真不知道吗?”
叶啸避开了许念清湛的眸子,她苦笑一声,心底揪揪的闷痛,“看来,您都知道啊!”
“您都知道,却从未管教制止过叶夕雾,您可真是叶夕雾的好爹爹啊!”许念收敛心神,语带不屑道:“养不教,父之过,既然您从未教导过我,又凭什么要求我恭顺呢?”
“我是你父亲!父为子纲,你眼里没有一点儿伦理纲常吗?”
“伦理纲常?常言道,父慈子孝,扪心自问,您待我慈吗?”许念瞥向叶夕雾,“虽有嫡庶之分,可也有长幼有序,我身为叶夕雾的姐姐,她又何曾尊重过我?叶将军这一番大道理,还是留给自己吧!”
气氛一时僵持,这时一个老嬷嬷走了过来。
“将军,老夫人传大家前去用膳。”
屋内雕梁画栋,摆件器皿无一不是珍品,因着是老夫人的住处,垂曼颜色略显厚重沉闷。宽厚的檀木桌前,一位头发花白,满脸威仪,打扮华贵的老妇人高坐上首。
“冰裳回来了,先用膳吧。”老夫人精明,倒是没有一上来就发难,“你就坐在清宇旁边吧。”
叶清宇看了眼许念,一脸嫌弃的朝旁边挪了挪,好似许念身上有什么脏东西一般。
许念也没客气,嫌恶的看了眼叶清宇,将自己的蒲团朝旁边踢了下。
“叶冰裳,你什么意思?”叶清宇立马来劲了,起身指着许念的鼻子叫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