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妙儿抱来仅剩的半坛花雕摆在四方桌上,还带了三个瓷碗。
梁槐安等不及地端起坛子,依次把每个碗满上,吆喝起来,“来来来,符兄,大侄子,难得痛快,咱们今日一醉方休!”
“你少喝点儿!梁槐安,我丑话说在前头,景年年纪小,你别把他教坏了!”魏淑华在自家男人递酒之前放了狠话,嘱咐他悠着点喝。
梁槐安摆手,把酒碗推出去,“媳妇儿,你放心!我有分寸!再说了,景年今年几岁了?十七了吧?我十七岁那会儿都杀了几年猪了!哪里还是孩子!”
“放心,姑姑,我就喝一碗。”魏景年家中家教颇严,平日都教他以读书为重,酒这东西只偷偷碰过几次,年轻气盛的,好不容易有表现的机会,还不受父亲管束,哪能拒绝?
符玉迟接过酒碗,低声道:“梁兄弟,客气了。”
孙妙儿侧目,她没见过师傅喝酒,这样看着,连端碗的姿态都格外克制收敛。
梁槐安是个爽快人,仰头直接干了一碗酒,魏景年不甘示弱,喝了半碗呛咳起来,脸憋得通红。
二丫嘎嘎笑起来,指着他道:“哥哥喝酒呛着了哈哈哈,哥哥不会喝酒!”
魏景年尽管红着脸也不忘替自己争辩一番,“胡说!谁说你大哥哥不会喝酒的!”
说着一口闷了剩下的半碗,这下都没带喘的。
就剩符玉迟没喝了,他倒是不急,等那两人都干完了碗里的酒,他才端起酒碗,抿了口,笑道:“玉迟不如两位,少喝一点,意思到了就好。”
梁槐安哪里肯依,直叫道:“符兄,你这就不够意思了,这才哪儿跟哪儿,你不会连我大侄子一个后生都不如吧?”
魏景年颇为得意地扫了符玉迟一眼,手里把玩着喝得一滴不剩的空碗,似是在挑衅。
符玉迟低首,不过一口花雕,脸上竟浮起红霞来,凭空添了几抹撩人,“我年纪到了,不如后辈是应该的,有句话叫长江后浪推前浪,不得不服啊!”
他说着,又像是在喃喃自语,孙妙儿横竖觉得这话是他用来扎自己的心窝子的,就那样偷偷望了自家师傅一眼。
好巧不巧的也应上了师傅的眸光,有沮丧,有不甘,亦有失落。
孙妙儿想起来,有种人对酒类比较敏感,只要喝一丁点,虽不会醉,但却会满脸甚至浑身通红,她眼下觉得,师傅就是这类人。
符玉迟低头闷声,这次没有小口抿酒,而是学着梁槐安,将碗里的酒仰头饮下。
孙妙儿心上一怔,这类对酒敏感的人,虽说一点半点的醉不了,但酒量也好不到哪儿去,师傅这样喝,就不怕自己醉倒过去吗?
“符兄,爽快人!”梁槐安喝得上头,拍了拍符玉迟的肩膀,又给他满上。
魏景年连着喝了两碗,醉意上来,已有些神志模糊,说起醉话,“姑姑,这酒真好啊!酒,是个好东西!”
他晃晃悠悠从桌上站起来,身形不稳,险些倒下,幸亏被魏淑华及时扶住。
魏淑华瞪了自家男人一眼,假意骂道:“都说了让你少喝点,还喝!这下好了,把景年都给灌醉了!”
“无碍,咱接着喝,来,符兄,再来!”梁槐安平日惧内不假,可只要酒劲儿上来,纵使天皇老子来了,他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孙妙儿想上前拦着符玉迟,手还没伸出去,那人埋头又是一碗,连着两碗酒下去,整个脸早就不是刚才的略染红晕,而是脸颊绯红,似是照了层丹霞。
半坛子花雕在梁槐安的猛烈攻势下,没几轮就见了底,梁槐安不尽兴的晃了晃坛子,打了个酒嗝儿,“大侄女,家里还有酒吗?”
“梁二伯,我家里就这些,都给你们了,你们总得留点酒渣子给我烧菜用吧?”孙妙儿笑道:心里巴望着赶紧散了场,下次也绝不会再让梁老二碰酒了。
魏淑华开了强,“当家的,少喝点儿,景年撑不住了,下次咱们再聚!二丫,扶好你爹!”
魏景年醉得胡言乱语,对于孙妙儿一会儿叫姐姐一会儿喊妹妹,要不然就是把小满抱起来转圈圈,可把小满吓得不轻。
魏淑华扶着魏景年,二丫扶着尚能站稳脚跟的梁槐安,与孙老太道了别,醉气熏天的回家去了。
桌上一片狼藉,除此以外,还有个半醉的符玉迟。
孙妙儿分不清他是真醉还是装醉,说是真醉了,他还能一本正经的在桌边坐着,说是装的,通红的脸蛋总不能骗人吧。
“师,师傅?”孙妙儿上前试探了两句。
面前的男子没出声,低着头,半晌才抬起头,眼都醉得通红,染上了媚意,这张脸,果真不能沾酒。
一旦沾了,那就是千娇百媚,惹得人心神缭乱。
至少此时的孙妙儿的心潭就漾起了涟漪,她知道师傅生得好看,但没想到醉了的师傅竟是如此撩人,尤物二字都不足以形容这样的一张脸。
符玉迟望着她出神,依旧一言不发,唇语呢喃,低声唤了声,“妙儿。”
哪有正经人这样喊的?
孙妙儿手足无措地站着,轻声道了句,“师傅,你醉了。”
眼前的男子直起身子,却因为醉酒稳不住重心,晃着就快向后倒去。
情急之下,孙妙儿伸手托住了他的后背,宽阔的肩膀被她托着,小臂吃了力,确实费劲,好不容易把他扶正了,他又左右颠着。
看来是真醉了。
孙妙儿想着送他回药庐,又瞧瞧眼前男子的体格,恩,是个体力活。
这法子行不通。
不如今日就先在这儿歇下?
孙妙儿觉得可以。
“妙儿,你教他做什么?不要,你,教他。”符玉迟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讲出来的,是他今晚的怨气,是他见到她对于别的男人展露笑意的不满。
他不明白那笑意意味着什么,他生怕那是她对别人的好感。
孙妙儿发现眼前的师傅像极了个孩子,等着人哄的,生着气的孩子。
她扶住他的肩膀,生怕他摔下去,这样近距离的接触着,只会在美色里沉溺更深。
她柔声安抚道:“好,我不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