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暑才过两日,天便见了凉。
孙妙儿特地起早,顺带把困得迷糊的小满从床上拖起来。
小满揉揉眼,连打了几个哈欠,“姐姐,起这么早啊,我还想多睡会儿呢。”小满揉揉眼,连打了几个哈欠。
孙妙儿手里捧着一叠衣裳,故意板着脸,“你呀,天都亮了,还叫早呢,日后要是读书去,可比这早多了!”
“读书要起这么早嘛?”小满边嘟囔着边慢条斯理地穿着衣服,满脸写着不情愿。
孙妙儿拎起他手里的衣裳,“别穿这个了,姐姐给你做了身新的。”
小满眼底放光,迫不及待就将衣裳接过去,“真好看,这也是姐姐的手艺吗?”
“那不然呢?”孙妙儿把衣裳夺过来,又对着小满反复比划了几下,“这可是梁婶子特地省给你的,你下次可不许欺负二丫了!咱要记得人家的好。”
小满穿好衣服,抬起衣袖左看右看,傲娇起来,“谁说我欺负她了?平日里,她欺负我还差不多呢!”
孙妙儿瞧着小满穿上新衣,个头果真见长不少,“这就对了,小满,你是男子汉,要多让着她,别让我撞见你跟她抢糖葫芦!”
这身衣裳连同师傅那身,是她熬了两个大夜才赶制出来的。
做衣裳的时候,才忍不住回忆有缝纫机的日子是多美好,现在全靠自己一针一线,早上醒过来的时候眼睛都熬得酸疼。
只可惜师傅那身,她还没想好怎么交出去,自从那日听了句“相思无处抛”,她便有意无意地想躲着师傅。
临近秋收,地里活儿也多。
今日贪早,便是忙着去地里收玉米。
还没到地头,不远的河边便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
在这空旷的田地间格外清晰。
孙妙儿远远望了眼,是武大力的爹娘。
村里的人去下游搜了好几日,都没寻到武大力的影子。
武家夫妇中年丧子,犹如五雷轰顶,待在河边嚎哭了几日。
嘴里念得无非就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之类。
只是她也疑惑,为何下游没找到武大力的尸体,既然没有,武大力到底去了何处。
孙妙儿听那哭声,脑海里兀地浮现出那夜武大力的嘴脸,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老远避开了那两人。
地里种下的玉米早已经熟了八九成,剩下一成孙妙儿合计着可以留做种子明年再种。
虽说立了秋,秋老虎来得也猛。日头烈得很,玉米地里连处阴凉都没有。
孙妙儿熟练地掰下玉米,只想着在正午到来之前把地里的活儿干完。
小满是孩子心性,他掰会儿玉米便偷会儿懒,一会儿用狗尾巴草编个草环,一会儿又用草叶折个哨子吹着玩。
待到正午太阳最毒辣的时辰,玉米地已经清了场,孙妙儿和小满一人一个筐,背着满满当当的玉米,往家赶着。
路过河边,不见了武家夫妇的身影,这个点正是热的时候,莫说人了,连野狗都见不到一只。
孙妙儿寻了处阴凉,离着河近,水汽被风带过来,甚是凉快,想等着过了这阵再往家里去,论是她吃得消,小满年幼,也受不住。
姐弟俩用树叶互相扇着风,小满不知从哪儿搞来了野果子,啃上一口,酸甜解渴。
孙妙儿从竹筐里取出个油纸包,“昨天做的烧饼,快吃点,吃饱了有劲儿背玉米!”
小满被晒得打了蔫儿,哪还有心思吃饭,百无聊赖地靠在树底下,散架般躺着。
忽地,他抬起头,绕到树根侧面,“姐姐,你看。”
孙妙儿循声望去,一个妇人领着小孩往河边的芦苇荡里去。
她定睛看得仔细了些,不是别人,正是小张氏领着李左奎。
孙妙儿大概能猜到他们母子的意图了。
“小满,你在这儿等着姐姐,别乱跑。”
她匆忙嘱咐了几句,忙不迭跟着小张氏后头过去。
小张氏领着儿子钻进芦苇荡,手里提着个食盒,进去之后才将食盒小心翼翼地打开。
食盒里不是别的,竟是纸钱香烛之类!
小张氏点了纸钱香烛,碎碎念着,“大力啊,你别怪我,我也是没有办法,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奎儿的,你且放心的去吧。”
孙妙儿见状,心道,这小张氏总算还有点良心,竟还知道来祭拜武大力,可她转念一想,真的有良心哪会这样偷偷摸摸的来,估摸着小张氏心中有亏欠,又怕武大力阴魂不散缠上自己,这才过来。
小张氏烧完纸钱,抓着儿子的手,低声道,“奎儿,跪下来,磕三个响头。”
李左奎纵是不解,架不住是亲娘的话,饶是照做了。
孙妙儿从草丛后头探出身子,猝然出声,“李婶子,大中午的不在家里歇着,怎么跑到这儿神神叨叨的?”
这样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她定要好好摆小张氏一糟。
小张氏大惊失色,猛地回头,一见是孙妙儿,才道,“关你什么事!”
孙妙儿狡黠一笑,“我刚才怎么听着李婶子说什么武大力之类的,难不成李婶子和失踪的武大力有什么不成?”
小张氏连声反驳,“我呸!你可别乱说,我明明白白的,能有什么?”
她眼神闪躲,不敢直视孙妙儿,又道,“武大力平日跟在村长后面尽心尽力,平日也帮了我们李家不少,我这听闻他出了事,来祭拜祭拜他又怎么了?”
孙妙儿若有所思地点头,“那最好不过了,李村长的一世英名,可不能毁于一旦啊,李婶子,你说是不是?”
“我只是来祭拜他,不是你想的那样,别出去给胡诌,小心我……”小张氏情急之下变得语无伦次。
孙妙儿反问,“李婶子,你怎么知道我想得是哪样?莫非?”
小张氏自知嘴上吃亏,说不过孙妙儿,咬着牙气得发抖,“别胡说!倒是你,大中午的不也跑来了?”
“我出来收玉米,这不是人有三急嘛,嘿嘿!”眼下孙妙儿已不必再顾忌小张氏,她原先是存了利用武大力做靠山的心思。
现下武大力人间蒸发般地没了,小张氏不过是李老头的洗脚婢,再无拿捏自己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