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氏则越听越绝望。
她在白荷村风光得意了一辈子,含辛茹苦养育两男一女,眼看儿子就要中举人、中进士;眼看女儿就要出嫁,难道她就要死在这个丫头手里?
她还没戴上儿子挣来的凤冠霞帔,她女儿也还没有说一个好人家!
这让她怎么甘心!
她不能死,她怎么能死?
她要是死了,那甄氏留下来值五十贯银钱的嫁妆不久白白便宜了别人?
她要是死了,那凤冠霞帔也戴不到她头上,只能让儿媳妇一人独享!
她情绪崩溃地哭着大骂乔芸:“你这个不孝不忠的小兔崽子!你真要把你奶奶逼死,你可真狠毒啊!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要让你天打雷劈!”
乔枣花也崩溃地嚎啕大哭:“娘,娘你不能死啊!我不能没有娘啊!”
“但——”孟仁甫冷眼旁观了底下的闹剧,清了清嗓子,继续道:“鉴于其计谋并未得逞,本县予以从轻发落!”
吕氏本来沉浸在悲痛欲绝的情绪里,猛然听见这个转折,顿时又大喜过忘:“多谢县令大人,多谢县令大人不杀之恩!”
“住口!休得扰乱公堂!”孟仁甫对于这对母女俩屡次打断他说话已经气得不行了。
稳定住秩序以后,他厉声道:“死罪虽可免,活罪却难逃!主犯吕氏、从犯李氏杖责四十,其后三代不得科举为官!行刑!”
乔枣花因为并没有参与过此事过程,所以没有被判罪。
听到这个宣判,乔桦顿如五雷轰顶,脑中一片空白,面色迷茫。
其后三代不得科举为官?
自己不能考试,自己的儿子也不能考试?
这就是所谓的政审吗?
那他辛辛苦苦读的这二十年算什么?
白费了啊,全白费了!
回过神来的乔桦心头一酸,眼泪啪嗒啪嗒地就往下掉。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啊!
他心里隐隐约约地起了一个恶念——早知如此,还不如让娘死在牢里,不来伸冤,可能还不会落得这么个结果。
正当他呆愣愣时,身后传来噗通一声。
只见吕氏两眼一翻倒了下去!
乔枣花扑到吕氏身上哭爹喊娘。
吕氏虽然生了三个孩子,但如今也才将近五十岁,远远不到免刑的年纪,所以这四十杖她得结结实实地全部领了。
就算一时晕倒,也不能躲过刑罚。所以孟仁甫贴心地从杏林堂请了大夫来治。
在诊治的过程中,李氏在县衙庭院里把刑给受了,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听得乔芸直咂嘴。
乔芸当然没有观看行刑现场。这种笞刑要求脱衣受刑,白花花的屁股打四十大板早就血肉模糊了,她才是一个十二岁的好宝宝,不能看这种血腥场面。
她现在与云雪媚和宋氏一起在县衙的耳房里喝茶。
宋氏虽有些诚惶诚恐,但她还记着自己的目的。她喝了一口茶,就放下茶杯,行礼道:“大人!民妇还有一个请求。”
“你说。”
“回大人,民妇小姑出嫁时家中为她准备了一套榧木家具,一套首饰和一套绸面的婚服,共值五十贯钱。如今小姑虽然没了,可她亲女儿还在……”
“我懂。”孟仁甫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眯起眼睛点点头:“即使是按照律法,这份嫁妆也该归女儿继承的。你们那份嫁妆单子县衙也收着,回头我差人去他们乔家拿。”
正当几人说话时,杏林堂的大夫从后院过来了。
孟仁甫便问:“那老婆子醒了没有?”
杏林堂的大夫面露古怪,道:“醒是醒了……就是……中风了。”
……
这个结果让在场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
乔芸追问:“严重吗?”
杏林堂的大夫点点头:“挺严重的。眼下她口角歪斜,说话也只会啊啊啊乱叫,四肢麻木,只能瘫着。若是即刻下针,到几分恢复的可能。您看,治还是不治?”
孟仁甫用探寻的目光看向乔芸。
宋氏抢白呛声道:“治什么?怎么治?你们杏林堂的大夫我知道,贵着呢,请一次十几贯钱,开药下针更贵,我们小门小户的,那看得起这个病?”
杏林堂的大夫摸了摸鼻梁,小声道:“她不是有儿子嘛……”
“那你问她儿子去,问我们作甚?”
孟仁甫赞同地点点头。
不错,她又不是他的娘,她中风了来问他作甚?
杏林堂的大夫讪讪地回去了。
孟仁甫叹了口气:“只是这样就没法儿行刑了。”
她都已经中风了,再打就打死了,这和他宽仁慈爱的初心相悖!
“没事。”乔芸喝了口茶,懒洋洋道:“她都已经成这样了,还能怎么办?何况中风的人,虽然口不能言、手脚不能动,可脑子是清醒的。她的三个孩子哪个是省油的灯?老二一家子里,女人已经挨了打,不死也得残,得在炕上趴上十天半个月的,老二又得天天下地,没空管她。老三成天在县里住,他那个媳妇哪里是省油的灯?乔枣花就更不必说了,这就是个喂不熟的狗,未必真心肯孝敬她!”
到时候要让吕氏亲眼看着好端端的一个家支离破碎,多少年殚精竭虑的谋画毁于一旦,这比让她挨板子还难受千百倍!
乔松和吕氏他们离开之后怎样,乔芸不得而知。
从县衙出来后,乔芸去找了钱寡妇,她这会儿刚从县衙的客房里出来,一对儿女沉默地一左一右地扶着她的胳膊,看起来正要来找乔芸。
“多谢大娘您的作证了!”她笑着走上前去,递上一个荷包,说道:“若不是您,晚辈还不知道要被那个老虔婆敲骨吸髓到什么地步!您看她在公堂上的样子,那是要把我剥皮抽筋呐!好大娘,晚辈得谢谢您,晚辈早就在那边的酒楼里定下了雅间,请务必让晚辈请您一家子吃一顿饭!”
钱寡妇接过荷包捏了捏,里头是一把圆滚滚的东西,可不像是铜钱!
但她没来得及多想,就被请吃饭这个字眼吸引住了。
她咧开嘴笑道:“你呀,就是太客气了!能让那老婆子恶有恶报,我这也是积德行善了!你好心好意请我,我倒是不好推辞,这样显得你多小气呀!”
钱氏是地地道道的乡下妇人,乔芸提前跟鼎食记定下的都是现成的鸡鸭鱼肉,能迅速上桌子,吸引人的眼球。最主要的是,一个个都拿海碗装得满满当当。乔芸深知,在朴素的农村人眼里,那些什么摆盘精致、花里胡哨又分量不多的昂贵菜肴都是虚头巴脑的东西,这些能结结实实填满胃的肉菜才最实在!
除了这些,热菜也不能少。
拳头大的葵花斩肉、颤巍巍软糯糯的黄酒烧肉、泛着红宝石光芒的石蜜肘子、肉质肥美汤汁清亮的清蒸鲈鱼……
这条鲈鱼还是乔芸提前一天提到鼎食记的,五斤多重,养在水缸里,今天早上才杀了做菜。
除此之外,还有芋头排骨汤、蒸桂花米糕、大肉包子、韭菜羊肉煎饼这些最容易填饱肚子的点心糕饼之类,馒头胡饼和大米饭也是管够。
钱寡妇和她的儿子女儿三人吃得满嘴是油,吃不完的菜乔芸也没让人浪费,用把它们整整齐齐地用食盒装起来,放在雇来的骡车上,送钱寡妇回去。
车内,钱寡妇按耐不住,打开了那个荷包,随后就被闪瞎了眼。
一大把珍珠!
荷包足有巴掌大,里面塞了好多拇指尖大小的珍珠,白胖胖圆滚滚,一颗瑕疵也无,这一颗珍珠少说也值三百文钱!
这一把珍珠,起码有二十颗!
好家伙,钱氏眼前发昏,发达了发达了!
她忍不住地满嘴念佛,这个乔小娘子是个大财主,活菩萨,出手就是这么大一笔钱!
实际上,这把珍珠并没有花乔芸多少钱。
毕竟这是她在游戏里野外打小怪捡的掉落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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