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芸正在缝第四块包头的时候,院子里响起了来乾喊声。
“东家,有人找!”
她便放下帕子,走出门去:“谁找我?”
来乾答:“一个大娘。”
乔芸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王大娘来了?
她来到店铺中,定睛一看。可不是吗,坐在窗户下的不是王大娘是谁?
乔芸心里暗忖,这难道是来催桃花膏的?
她想到这里,便笑着迎上去,寒暄道:“哎呀呀,咱们可是有半个多月没见了!您这次来是为了那桃花膏吧,我已经让我阿娘帮忙去城外摘桃花了,过几天就能做出一批来。”
王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瞧你,我来找你难道只能是为了正事,不能就是来吃顿饭?刚才进来我就想问了,你做了什么好吃的,闻起来这么香!”
“用新笋和咸肉炖了汤,给你做一锅汤饼吧?”乔芸说着,扭头朝谷雨吩咐道:“煮一碗腌笃鲜汤饼来。”
“好嘞!”谷雨抓起一把韭叶面就丢尽了锅里。
等待煮汤饼的时候,王氏她张望了一下四周,感慨起来:“你这店重新拾掇了一遍?不卖朝食啦?”
乔芸点点头:“是啊。朝食铺太累了,主要是起床太早太早,我熬不住!”
“是,你小小人儿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是该睡觉睡饱了。”王氏笑着肯定了乔芸的说法。
说着,她又压低了声音,道:“我这一趟来确实是为了正事!跟你说个稀奇的,那桃花膏一直没什么销量,也就大年初十的时候县令府派人来买了四盒。谁知这可是开了个头,上元节一过,好些乡绅家里的采买都来了,把剩下的货一抢而空!还问什么时候能进新的货呢!我这不就火急火燎找你来了!”
乔芸抿嘴一笑:“走,咱们去后院坐坐。”
听云雪媚说,她们在春茗楼打叶子牌的时候,卢氏故意给那几位乡绅太太炫耀了自己抹的桃花膏,想来是起效果了。
跟她来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两人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这是你的造化呀!”乔芸低低地笑了一声,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商量一下你从我这拿货的价钱了?我听说你都把桃花膏卖到两贯钱一盒了,我才拿了二百文,心疼得很呢!”
“我正是为了跟你说这个事才来的。”王氏哭笑不得。乔芸这丫头阴阳怪气起来也让人生不出火来,“咱们以后还按着四六分给你钱吧,你六我四。你这东西卖得实在是好,我也不敢厚着脸皮亏了你,如何?”
乔芸顿时噎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原本听云雪媚说起自己拿到的钱跟售价相比还不到一成的时候,她心里痛得仿佛被刀割!还想着再卖桃花膏的时候势必要跟王氏理论理论,把收购价提上一提。
谁曾想王氏自己主动把钱让出来了!
但这个价钱提得也太高了!
“这怎么好?我不过是把它做出来而已,人情往来,销售活计我啥都没做,都是靠大娘您前后操劳,您出力更大,我拿四成就好。”
王氏笑得更响了,她笑罢了又砸咂嘴,意味深长地看着乔芸:“我那些算什么呀,你的秘方才是至关重要的!我在曲沃长了这么些年,头一次见到你这么好用的擦脸油!还有,你莫以为我真就一点门路都没有,那些个乡绅为啥都跑来买这桃花膏,我略一打听就知道了。你这还说自己什么都没做,年纪不大,倒是滑头得很,扮猪吃老虎好玩呀?”
乔芸只是一个劲儿地笑,对她后面这句话既不肯定也不否认。
“今天让你拿六分,也是为的我自己心安。若你不肯,那我只当你嫌我铺子小,另寻了新的上家了!”
“好吧好吧,就按你说的办。”乔芸故作勉为其难地点头了。
看来之前是她想岔了,王氏这个人还是很好的。
但乔芸跟她的合作大概也就止步在桃花膏这一项上头了。脂粉的利润确实大,她当初也没想到那一盒平平无奇的桃花膏居然能卖到两贯钱!
等到了扬州,她怎么也得想办法自己开个脂粉铺!
乔芸决定,在离开曲沃之前,问问她要不要方子。若她要,那就把这桃花膏的配方留给她,若不要,那也就只能罢了。
就在这时,来乾把汤饼端了过来:“客官,您的汤饼。”
雪白的汤饼浸透在奶酪色的高汤里,面上码着两块五花肉,几块咸肉和一堆鲜笋,散发着令人食指大动的鲜香。
乔芸笑道:“快尝尝吧!”
王氏吃完了面,执意要付钱。乔芸也不跟她推诿了,干脆地接下了王氏递过来的十文钱,又热情地把她送到街口才回来。
乔芸觉得还是比起赛大娘来,还是王氏这样的性子对她的胃口。
王氏比饺爽利,同样也不愿意欠人情,只要能拿钱算清的东西,就坚决不用人情去承。
就像是这个汤饼,按理来说乔芸请她吃一碗也不值什么,但要脸面的人都不会厚着脸皮白白吃别人的饭,那过后免不了就要从其他地方把人情还回去。这样绕来绕去的太累了,还是直接现付钱的好。
赛大娘那人吧……她总觉得谈钱伤感情,你来我往的这才透着亲和劲儿。
乔芸有些惆怅。
自己不吭声就雇了刘屠户家的二丫,这事她并没有跟赛大娘说。
谷雨说人手不够的时候,她倒是也想过让赛大娘帮忙说和,请刘屠户家的女儿过来做活。可后来她又转念一想,她才拒绝了赛大娘,过后又跑回去找她说“你还是让你亲家的女儿过来吧”,这怎么看自己怎么像狗颠屁股似的去讨好人。
而且自己跟刘屠户也算是相熟的街坊了,何况她又是经常照顾刘屠户生意的人,请个人的脸面还是有的,为什么非得托别人呢?
现在人是省事儿的雇到了,可过后怎么跟赛大娘解释呢?
前头陆陆续续来了客人,乔芸便回到前头去帮忙。
晚上打烊后,乔芸在大家一起吃晚饭时忧心忡忡地跟谷雨说了这件事。
谷雨和来乾却都觉得这不是什么值得烦恼的问题。
来乾问道:“您跟那刘屠户说的时候,他有没有表露出什么异样?就比如您拒绝了却又来找他,寻常人对这个肯定是有反应的。”
乔芸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
“那就是了。”谷雨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说道:“那赛大娘开始也没跟刘屠户说要让二丫来你这做活,肯定是想先跑来找您,说下这个事之后再去刘屠户跟前卖个好。这样就显得是她从中说和的这件事,她在刘屠户跟前就成了头一号恩人了。”
“刘屠户他在之前压根就不知道赛大娘有帮他的意思!现在在他眼里是东家您主动跟他提的,这是东家您心善,关她什么事?二丫这小娘子很聪明,她知道回家怎么跟她爹说。”
这一番话大大抚慰了乔芸,可话虽如此,她总觉得还是不太好。
“您也别觉得您欠她了。”来乾见乔芸还再纠结,不由得出言劝慰:“从前我在鼎食记做事的时候,听丁掌柜说解东家有句话——做人该不要脸的时候就得不要脸,太要脸了得吃大亏!您多为自己考虑考虑呐!”
来乾继续恳地劝道:“跟她要脸面,那她早晚都得提出让您拒绝不了的要求。你就是心眼儿太实诚了,咱们又不是做官的,宁肯受些累也不得罪人免得丢了官帽,咱们是挣钱的!现在就是计较这些蝇头小利的时候。您若是总是为了他人顾忌行事,以后怎么跟解东家一起做大买卖呢,她从前发家的时候可没少得罪人!”
乔芸被来乾说动了。
她佩服地看了一眼来乾。
“还得是你!”
市侩是真市侩,但是不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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