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食记买了河边一整条街的地皮,起了一排小院儿,有一进的也有两进的,给自家员工住。有脸面的大厨、管事等人都有自己独立的院子,可以拖家带口一起住进来,像底层那些跑腿、打杂的伙计又年轻、又不着家,都是七八个人挤在一个院子里的。
像眼下这种情况,那小伙计父母早亡,虽勉强算娶了亲,但小两口就能凑一整个家。解玉檀便让他们带着自己的妻子分一间厢房,和其他年轻夫妇住一个院子。
县令府里,孟少恒喊来了杏林堂的孟素芳给自家阿妹看病。
卢夫人有些狐疑:“她比你才大两岁,能信得过吗?不是我看轻她,她毕竟年岁摆在那,阅历跟不上啊!”
孟少恒眼底带着笑意,道:“你放心吧娘。她可是药王谷的弟子,不是什么江湖郎中,人家学医的时候要背的医书摞起来比她还高,她要是看不了,曲沃县也没人能看了。”
那孟素芳听了,不敢怠慢,提了自己的小药箱就来到了县令府。
在孟仁甫和卢氏紧张兮兮地目光里,她给孟韶卿望了气色,又问了症状,又换了左右两只手诊了脉,才站起身来。
“可要紧吗?”卢氏赶紧追问,孟韶卿同样提心吊胆地看着孟素芳。
孟素芳笑道:“不碍事。那药要天天吃、月月吃才能起效。三娘子只吃了一次,只是嗜睡而已,何况她从前应吃过什么能缓冲药性的东西,如今并无大碍。人都是能自洁的,也不必开药方、不必忌口,多吃点排毒的东西,譬如菠菜、绿豆什么的,她自己慢慢儿就会好的。”
卢氏和孟少恒这才松了口气。
孟韶卿咯咯咯地笑:“我说没什么事吧,阿爹阿娘你们还紧张得什么似的!”
“你吃过什么缓解药性的东西?”卢氏追问。
孟韶卿挠了挠头:“在山上山贼给我俩送的饭都是一样的,后来山贼又给阿芸姐姐喂过解药,是她偷偷把自己的解药分了我一半。”
才不是呢!
明明是阿芸姐姐神通广大,变出来了避毒丹给她吃,才能让她清醒的时候多。
阿芸姐姐就是最厉害的!
卢氏给了孟素芳一片金叶子作诊金,孟素芳也没推诿,收下就离开了。待她离开后,孟少恒对孟仁甫使了个眼色,父子俩来到了屋外。
孟仁甫摸着自己的胡子,一脸严父相:“你要说什么?”
“阿爹。云姨母不是说了,她们把那个山贼头子捆着扔到山上了,您要不要带人去把他捉回来?”
孟仁甫立刻吹胡子瞪眼了起来。
“抓回来?抓回来作甚?关牢里浪费粮食,砍了浪费磨刀石,绞死又浪费绳子,让他自己死在山上不是挺好!”
孟少恒呆了呆,夏然没想到自己亲爹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他犹犹豫豫地开口:“可……可是,他毕竟是罪魁祸首……”
“算了吧!”孟仁甫叹了口气,“那地方又不是我的地盘,我带人去还得跟绛州刺史那边报备,又要让那老贼为难一通。”
绛州的杜刺史跟孟仁甫一直不大对付,应当说是他对寒门出身的士子都不大对付。孟家在并州虽是书香世家,但祖上也没出过阔人,在朝廷里也没人当官,早就是半耕半读的人家了。
杜刺史出身京兆杜氏,他夫人是河东薛氏,同为关中四姓,虽比不上五姓七望有底蕴,却也开始瞧不起先帝力推科举后考上来的寒门读书人。
曲沃是离绛州府最近的一个县,原本杜刺史想把这位置留给自己侄儿,往吏部塞了不少钱。结果当时不知圣上抽了什么风非得要去看吏部的任命文书,一看绛州刺史和新任曲沃县令都姓杜,再一打听,这俩是一家人!
曲沃县土地富饶,境内还有漕运码头,是个能赚钱的大县。皇帝对于这是什么情况他心知肚明,于是直接朱笔一挥,让杜家小儿滚蛋,改令新进士孟仁甫去上任,把杜刺史鼻子都气歪了。
后来每次绛州府内的县令去刺史府做年终汇报的时候,孟仁甫都会被杜刺史好一阵刁难。
上次他带兵去剿匪是因为那些山匪确实在曲沃县境内,可这次那些山贼学精了,他们把山寨挪进了绛州府的地盘!
“那姓杜的恨不得在任上混吃等死,我要是跑去跟他地盘拿人,那咱家未来几年别想安生了!”孟仁甫恨恨地唾了一口。
“爹,那你努努力嘛!”孟少恒觉得今天的父亲格外好说话,也起了缓解气氛的心思,开口促狭道:“您加把劲,把他挤下去,自己当刺史,谁敢跟您作威作福?”
“去你的!”孟仁甫被他气笑了,他一甩袖子,笑骂道:“你爹我都多大岁数了,当初殿试又不曾中一甲,哪来的本事跟那些大家族争?你这臭小子,我当初可不曾能进书院学习!你如今读书的环境比我好上百倍,我跟你这么大早就开笔了!你还不求上进,整日只知道吃喝玩乐!”
孟少恒大窘。
怎么又扯到读书上去了?
不过也是,他这几日也深刻体会到了成绩的重要性。别的不说,自己要是在岁末考中成绩好一些,书院里那些乡绅家的小子们就不会嘲笑他。
若他科科甲等,那他妹妹被绑架时,那些个郎君们就该火急火燎地来跟自己报信,而不是看笑话似的把这话拿来揶揄!
“阿爹你放心,我今年一定努力读书,争取及冠之前中举,让您和阿娘日后过好日子。”
孟仁甫惊奇地瞪大眼睛,仿佛看见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般。
他也不说话,就是瞪圆了眼睛盯着孟少恒,一直不曾言语。
孟少恒被盯得心里发毛,忍不住低声道:“阿爹,你怎么这个表情!我是真心的!”
“说罢,你受了什么刺激?”孟仁甫又抚了抚自己的胡子,在孟少恒跟前踱起步来。
“难道在阿爹眼里,我只能是因为受了刺激才说这番话的吗?”孟少恒惊呆了,怎么回事,好好地跟父亲谈个心,他的形象在亲爹眼里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吗!
“我还不知道你?”孟仁甫嗤笑,“我听你娘说,去年给你发了不少月钱,你有点闲钱就收不住手脚!那金玉堂的掌柜报税时说你年前去他们那打了根钗子,也没见你阿娘你妹妹戴在头上,说罢,送谁了?”
孟少恒目瞪口呆。
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这一出!
爹啊,您是一县父母官啊!收税这小事派主簿或者县丞去不就行了,您咋还亲自去呢?
在孟仁甫锐利的目光下,孟少恒不情不愿地低下了头,小声嘟囔道:“给乔家那位了……”
“她收下了?”孟仁甫若有所思,若那乔家小娘子对自己儿子没意思,为何要收?总不会是见财起意吧,可那乔小娘子不是那样的人啊!
“不是……”孟少恒越说声音越小。“我让送礼的丫鬟说这是卿卿和我一起出的钱……”
孟仁甫:……
给心上人送礼还得拿妹子做借口??
他没生过这么没出息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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