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说旁的,只让张玉娘等下走的时候,将张小狗给带去她家,横竖要不了几日就要开学了,不如叫他去那边早点温习功课,到时先生考张小狗学问,也能给先生留个好印象。www.kanshushen.com
“你一会儿劝劝老三吧,大正月里的,眼看着就要出上元节了,竟在家里瞎闹腾,孩子怕他怕得紧,都躲着他,平日里高兴了,就喊小狗过去念书给他听,不高兴了,就骂小狗,说他念书也是白念,有啥用,将来也不过是比蹲家里刨那二两黄泥强不了多少。”
张玉娘听得头痛,见张小狗越发胆儿小的利害,心里气得骂娘。
等张铁牛在外头消停后,张玉娘这才去西厢房里寻他。
她进了西厢房的门,一个没留神,差点被东西给绊倒在地。
朝前连连踉跄几步,回头再一瞧,竟是张铁牛抱着空酒坛子倒在地上,也不知在胡说些什么。
张玉娘的脑门突突直跳,以前,张铁牛懒是懒了点,但脑瓜子灵泛着呢。
她跑去灶屋里,拿木桶拎了半桶水再回到西厢房,对着张铁牛一顿猛泼。
张铁牛被冷水冻醒,抬眼见张玉娘柳眉倒立,双目圆瞪,将手里的木桶用力往一侧砸去,双手叉腰怒骂道:“张铁牛,你是越活越回去了?有本事,你自个儿在外头去横行霸道啊,打才四岁不到的小狗,你算什么英雄好汉,他就不是张家的子孙,不是你的骨肉,我可告诉你,甭以为他年纪小,就不记仇。”
“你当真能耐啊,咋不去外头祸祸人?咋不去外头弄点银子给爹娘花花,孬种就孬种,还死活不承认,爹娘当真该后悔生了你这么个讨债鬼,一个大男人,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你就这么点出息?还是说,你怕吃苦了?后悔做了打豆干的生意了。”
“呸,你说打豆干就打豆干,我可告诉你张铁牛,我一个字儿都不信的,瞪什么瞪?你眼珠子就算瞪掉了,我今儿也要好好跟你说道说道,见过没用的男人,整个河边村,不,这十里八乡,就数你最没用。”
“你不是觉得自己很牛吗?咋就怕吃苦呢?成日躲床上做梦,想着发大财,你也不怕周公嫌弃死你,懒就懒,名堂还一抓一大把。”
张铁牛被她骂出一身火气来,冲她大吼:“你晓得个卵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老张家的事,要你管个屁。”
张玉娘被他气得一抽一抽的,伸手指着他又骂:“你到长本事了,行啊,要我不管也行,你把这些年花我的,吃我的,用我的,全都给一笔一笔算清楚了,统统还给我,我还有个闺女要养,正巴不得手头的银钱越多越好,给了你也是白瞎,你不是跟我吹得利害,在外头赚了不少银子吗?银子呢,你给我拿出来瞧瞧,还是喂狗了啊?”
“爹娘这么些年攒下来的口粮,全都喂了狗,不对,你比猪都还不如,就你一年败掉的银钱,都够喂好几头大肥猪了,爹娘没生你这个讨债鬼,说不得,二老手头还有不少余钱,能请得起长工和厨娘呢,哼,说我不是张家人,你张铁牛呢,从头到脚就该改姓谢,到不是说你不该孝敬那边,但你却是个青光眼,看不清到底谁才是亲爹娘,本就该两边都孝敬才是,也不知你是耳根子太软,还是原本就是个没良心的。”
张铁牛越发动了肝火,歪歪倒倒地从地上爬起来的,指着张玉娘道:“你给老子闭呢,你晓得个卵啊,老子不动手打你,快给老子滚。”
张玉娘气得脸都成猪肝色了,她想起木梨骂人的话。
脑子一热,那话脱口而出:“呸,咱爹还在世呢,你有什么资格称老子?要不是娘打发我来,你当我想管你那屋里的一摊子精烂事,当我不晓得,你们在县城是真打豆干,还是假打豆干。”
张铁牛哑言了,伸手指着张玉娘摇头:“果真什么事儿都瞒不住你啊,我早就说了瞒不住,那蠢婆娘偏就信别人的话,不信我的话,也不肯听我的,看看吧,我还啥都没说呢,你就什么都晓得了。”
张玉娘深吸一口气,心里实在堵得慌。
“你们说去县城做事赚钱养家,娘还很高兴来着呢,逢人就说你有出息了,懂事了,还说这家分的好,一分,你俩就勤快了不少。”
张铁牛伸手捂脸,后背重重地撞在门板上,也不知他是在哭还是在笑:“嘿嘿,勤快,咱家四兄妹,你是从小就去了那地方,没做过重活,家里另三个儿子,就数二哥最不招爹娘喜爱,却只有他最孝顺,也只有他最勤快呢。”
张玉娘不耐烦地道:“行了,别给我扯远了,去岁二哥家办乔迁宴,我就觉得很奇怪,你们那会子才去县城多久啊?连年都没回来过呢,一回来,就到处招摇,不得了了,张铁牛夫妇在县城走大运,发大财了呢,穿金戴银就不说了,有钱可着劲儿花,没人说什么,但是,看看谢莲香那身妆扮,我是过来人,岂会瞧不明白。”
谢莲香骨子里就不是个安分的,很快就步了张玉娘的后尘。
“一股子风尘味,还到处嚷嚷着,生怕人家都是些蠢东西,猜不到她是干什么的。”
张铁牛颓废的靠在门边,问道:“那时么?她才刚上那路,我不信你当时就看明白了。”
“我当时只是怀疑,你也甭不承认,我初二那日就发现很不对劲儿,不说旁的,就说她所说的那个驼背吧,我自幼就去了青楼,烟花柳巷的姑娘们对他极熟的,人人唤他一声驼子,谢莲香可能不晓得这事,只晓得他的胭脂好使,但是,那也是那里的姑娘们口口相传,外头清白人家的姑娘们,是不晓得驼子卖的胭脂比县城最好的粉脂铺里的还要好。”
张铁牛点头:“原来你是凭她说的这事猜到的。”
张玉娘冷冷一笑,道:“不光是这事,还有另一事,谢莲香应该不晓得,我观她肤色与早前见到时相比,越发肌肤细腻无瑕了,应是跟那驼子买了香肌丸用的。”
“这药丸用了,不但能叫女子越发貌美,而且身上还隐隐有一股子香气,男子闻多些,便会心猿意马,不动心都不行。”
张铁牛大叹,什么事都瞒不过张玉娘的火眼金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