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牛刚开口想说没有。www.kanshushen.com
张老爷子已哼哼叽叽,又将张吴氏给叫过来。
到底是同床共枕几十年的老头子,看他那焉啦吧叽的样子,眼泪水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老头子,可好点了?”
张老爷子浑身无力,脑子昏昏沉沉的。
鲍郎中在一旁答:“我明日再来给他换药,连着换上七日就差不多可以下地了,只是切记,他在完全好之前,莫要吃发物。”
说完,他又转身对张大牛道:“诊金。”
木梨听出他语气里的那一丝不耐烦。
张水牛见张大牛没动静,正准备叫严金菊回去取钱,发现严金菊不知什么时候已走开了。
他又想喊自己的两个闺女,张夏花躲到了堂屋外,不理他。
张秋花却在他耳边小声埋怨:“爹,您还想害死我们娘仨吗?”
才跳出火坑,张水牛就忘了她们三个所受的苦?
张秋花可不比张夏花脾气温和。
“您要真这么干,我便同姐姐随娘搬回外婆家去住,哦,您好阔气啊,头顶无片瓦,脚下无寸土,爹,您这叫什么?叫穷大方,大伯家可比您有钱得多,忘了上回丢了十两银子的事?您给我拿十两出来看看?”
张秋花直接怼得他哑口无言。
张大牛本来很不情愿,以他对张水牛的了解,肯定会抢在自己前头付钱。
谁晓得,他左等右等,都不见张水牛有动静。
这边,鲍郎中又催的紧,无奈之下,只得喊罗裙儿去取钱来。
鲍郎中眯了眯眼,答道:“另外,你爹被毒蛇这般一咬,挤出那么多血,身子怕是要亏空不少,我还得另开七帖子草药给他吃,诊金加药钱,一共要一百五十文。”
“什么?”张大牛要不是顾忌屋里看热闹的人多,他都想将这笔帐给赖掉了。
“鲍郎中,这是不是太贵了,您也晓得我家的情况,要不......”
要不先欠着?
鲍郎中人老成精,直白的说,救他爹用的蛇药极贵,连带诊金一起,要九十多文,剩下的五十多文,才是那七帖子草药钱,又或者,张大牛压根儿不想救?
张大牛哪肯承认。
鲍郎中又赞张大牛家里的两亩水田,七月初收早稻时,张大牛家收的谷子,愣是比旁人家的要多出一成。
这顶高帽子扣下来,张大牛哪敢再提欠药钱的事。
罗裙儿去房里拿了半天钱,也不见她出来。
鲍郎中等的不耐烦了,直接开口催讨。
张大牛被村邻们盯得紧,又打趣他越是有钱越是抠门了。
被下了面子的张大牛,心里老气了,直接自己去了房里,从罗裙儿手里抢过钱罐子,数了一百五十文出来,这才骂骂咧咧的出来了。
木梨挺看不起他的,自己抠门,想赖药钱没赖成,反而将这口锅扣到了罗裙儿的头上。
张老爷子性命无忧了,又解了蛇毒,人虽依旧气色不好,但好歹能活下来了。
张水牛和木久承合力,将张老爷子给背去了床上躺好。
张玉娘留了个心眼,将自己带来的礼,交给了张吴氏:“娘,这是我们带来的节礼,您自己看着办。”
张吴氏却推了,道:“给你大哥大嫂去,给我干啥,我们两个老了,以后还得靠他们两口子。”
张玉娘闻言挺气的:“娘,我刚才瞧大哥走路都带风,脚步稳健,哪里像是个扭伤了腰的人?”
张吴氏一时吱吱唔唔,随后又骂张玉娘:“你管那么宽干啥,你都是木家人了,这是张家的家事。”
张玉娘气得小脸煞白,木久承本坐在张老爷子床边,听到这话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又偏头对一旁的木梨道:“你娘今儿早起到现在都不曾喝口水,喊了你娘到外头先吃碗茶。”
他打发木梨去支开张玉娘,省得她继续被张吴氏给气到。
木梨悄悄挨过来,轻轻扯扯她的衣袖,乖巧地道:“娘,莫气,我虽是闺女,但我以后会很孝顺很孝顺娘的,只听娘的话,爹爹教过我:我养儿小,儿养我老,我给娘养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她的话,并没有引起张吴氏的重视,心里除了嫉妒木梨能识文断字之外,没有别的。
张大牛不止一次在张吴氏跟前提起木久承,话里话外都是想让张玉娘帮着说和,让木久承也教教自家大狗识字。
可张玉娘自端午回过娘家后,就再也没回来了,张吴氏肯定拉不下这个脸面去找张玉娘,后来到是打发张大狗去了一回,结果又给折腾出一处偷梨的戏码。
这事儿也就黄的更利害了。
这会子听到木梨如此哄张玉娘,张吴氏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呸,一个赔钱货而已,将来,还不是泼出去的一盆水,都成别人家的人了,还说什么给你娘养老的话,哄鬼都不信。”
木梨笑眯眯地问她:“外婆,啥叫赔钱货,婚姻嫁娶,你情我愿,男方给彩礼,女方出陪嫁,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难不成,外婆当年定亲时,外公家不曾给过彩礼?您娘家难不成将家当全都搭给你,带来张家了?”
“原来,在外婆心中,闺女就是一盆水啊,随手就能泼掉?自个儿都不把闺女当亲骨肉,还想指望着做闺女的能尽孝?我娘疼我疼的紧,我可不是你嘴里的那盆水,自该多孝顺我娘,什么叫成了别人家的人?外婆,我就很想不明白,难不成,我不是我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娘养大我很容易?我嫁过去成了别人家的媳妇儿,这没错,但嫁人了,就活该将自己亲娘扔过墙去?那会遭天打雷劈的。”
张吴氏快被气死了,她很重男轻女也是有原由的。
“那又如何,有带把的好吗?力气够大,能干苦力活?女娃娃,娇气的太利害,又干不了什么活。”
她不否认,自己被张玉娘给惯得很娇气,可那又如何?
“我还就是挺娇气?怎地了?谁说闺女就没法子养活自己爹娘了,这世上只有懒死的,没有勤快死的,只有蠢死的,没有聪明死的。”
木梨没打算告诉她,为何女子品德、才艺都很重要,只因,无论何时何地,何等困境,都能凭借自己的本事得到外人尊重,且能养活得了自己和家人。
譬如张玉娘,一手女红很不错,还懂琴棋书画,她若不是青楼出身,去大户人家做个女先生也是可以的。
张吴氏被气得一个倒仰,张玉娘的心中却是暖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