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王府住下吧。伤好再走。”
上官宇再次出声,眼里看不出情绪。他需要确认,她的伤为何如此。
沈忻月闻言抬眸看了一眼上官宇,他的目光还在坐着的阿宁身上,没有自己。
刚刚在花园时他还在怒喊“滚出来”,结果那位阿宁一出现,然后手臂一疼,他便没了一丝脾气,人直直地被他带到了主院他的院子,坐在她曾经日日陪他坐过的那个坐榻上,这也没有什么,或许心急担忧而已。
可是现在他要阿宁在王府住下养伤,一个未出嫁的姑娘,住在王府里……
也没有先问她一句。
是,翊王府本就是他的。
沈忻月还在兀自想着事情,胳膊就被谁轻轻拉了一把,她转眼一瞧,是巧锦。
巧锦见她回头,连忙附在她耳边悄声说了一句。
“真的?来了?”
沈忻月心里的所有不适一扫而空,连问话的语气也欣喜地不自觉提高了三分。
见巧锦十分郑重地点头,她的眼里立刻星光闪烁,连坐榻上的病人以及那人高马大一心扑在病人身上的人也放不到眼里。
正好没人说话,沈忻月便有些开心地开口:“王爷,既然阿宁需要修养,妾身会安排人好好在府里伺候着。今日比赛还有些事,妾身先告退?”
上官宇转头一瞧,沈忻月眼里有种说不出的期待的神情。
他还来不及给她回应,沈忻月问完话便以从来没有对过他的礼节向他墩了身,然后随着巧锦奔出了门去。
真的是奔,出门的时候还在那她跑了千次万次的门槛上略微拌了一脚。
姜丽妍见状更是不解,王爷口里亲热的阿宁分明还在这里,王妃方才的失落也是显而易见的,怎的这突然就已经转了心情,欢快地飞奔了出去?
这点不对劲上官宇自然也看到了眼里。
“虎子,安排两个人,送阿宁至‘西园’养伤。阿宁,你好生休息。”
话吩咐完了后也没再等柳惜宁回应,便也随着沈忻月的脚步急急出门。
——
柳惜宁今日的心情可谓一波三折,失落难受夹杂着一丝喜悦。
在她被王府婢女扶着走去西园时,由于被阿宇安置在了王府,好在心情最终是落在欣喜上。
阿宇心里挂念着她。她有机会。
她也不是不清楚上官宇对她二哥的愧疚。据说那日他带回柳立的尸身后,在他灵前陪了三日才走。
她今日故意提了“哥哥”,只是想让他记得他与柳家是有些过往的。
却没有料到上官宇立刻脸色惨白,咳嗽不止。
难道四年他都没有放下吗?
可是柳家本也没有人责难他,作为军中之人生死本就有命,这点父亲和哥哥们早就说了多次。
还有,这胳膊……
“姑娘,怎么了?可还痛?奴婢这就回府取药来。”
茯苓见柳惜宁抚着胳膊,焦急地问道。她家姑娘的伤是旧伤,几年了,经常疼痛,药都是每日服用的。今日到翊王府本没有料到会住下来,也没有再备。
柳惜宁点点头,道:“回去收拾些东西再来。既然要在这住下,还是得寻着事情做,把我的绣绷绣线也带来吧。”
她为他绣的还没有绣完。
——
上官宇急忙跟着沈忻月出去。
那一身红衣正在前面很没有大家闺秀风范更没有王妃风范地欢快奔跑。
所幸她跑的方向是王府大门,而非花园方向,否则这幅画面不知又要被多少盯着翊王府的人传出,再添油加醋传至整个都城,甚至皇宫。
毕竟王府练兵场改成的练马场刚刚初具规模便,消息便已经如长了翅膀的蜜蜂,带到了都城各家的花坛里。
上官宇跟着沈忻月,虽然他的腿光靠走是跟不上那疾如风奔跑的,但上官宇不是普通人,沈忻月跑一个院子,他便纵身一跃也就悄悄落到了她身后。
他心中不甚疑惑,说是比赛有事要处理才出了屋,为何去的方向又与冰湖大相径庭。
好在不多会他们就到了王府大门,上官宇也终于得到了答案,虽说这个答案有些残忍——他跟到大门时,沈忻月兴高采烈地奔向了一个人的怀抱,一个男人的怀抱。
“表哥!”
沈忻月抱着男人就兴奋地喊叫,喊完双肩就开始颤抖,从背面看,应该是哭了。
“月妹妹,莫哭了。”
表哥温柔地说话,伸手抚摸住沈忻月的后脑勺,一边安抚一边在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
“呜呜呜呜……表哥……呜呜呜呜……”
人就是这样,别人一喊别哭往往心中的哭意将会更甚。沈忻月一听让莫哭,也不知哪里来的委屈,更是哭地上气下气不接。
沈忻月哭地有些惨烈,表哥看着有些无奈,不过刚见面而已,这小姑娘怎么与小时候一样每次都哭地惊天动地。
再抬眼时便看到了沈忻月身后有些薄怒的上官宇。
他立刻道:“不哭了,不哭了,这人来人往的,你现在可是嫁人了,你看你家夫君还在你身后站着。这样哭起来可不让人笑话。”
表哥的话虽然也不大声,却也能传到上官宇那处。
上官宇闻言向前走了一步,想要伸手拉开沈忻月。
“才不是夫君,他只是个王爷……表哥,呜呜,你就让我抱一会吧,下次又不知道几年了……呜呜……”
沈忻月埋在表哥胸前的声音虽然有些断断续续,话也虽然只能使得表哥听到,可要怪就要怪那上官宇的超乎寻常的耳力,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那伸出的手被话冻地悬停在半空中。
上官宇的一片丹心有些气闷,他还站不起来的时候沈忻月常常夸“我夫君好看”,甚至还说过要带他出门炫耀,也不知从何时起沈忻月再也不说他是他夫君,如今在人前还说那只是个王爷。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去计较一个小小的“夫君”的名声,明明“王爷”更显得尊贵。
他想,或许是沈忻月提到“夫君”时眼里总是充满了期待,又或许这简单的两个字仿佛有不一样的意义。
时间又过了一会,等沈忻月收了眼泪,那难分难舍的二人才在翊王府大门分了开。
沈忻月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举着帕子擦拭干了一双哭红眼睛便又兴致勃勃地讲起话。
“表哥,我们今天有冰球比赛,你进来瞧瞧!我现在比以前厉害多了,整个王府山下现在都会冰嬉。你进来跟我一组去比比!”
表哥见沈忻月终于恢复寻常,那揪着的心才落了下去。
“在下顾以润拜见翊王殿下!”
顾以润拱手见礼。
沈忻月提醒的是,面前这位峨冠博带锦衣华服之人并非表妹的夫君,而是一位天家王爷。
方才沈忻月当街拥抱自己就已经有失礼节,现下若不见礼则说不过去。
“顾公子免礼。”
还站在沈忻月身后一步的上官宇抬手。原来沈忻月母亲一族姓顾,这倒是个新认知。
沈忻月拉着顾以润的手腕便往王府内进,边走边道:“礼也见完了,跟我走吧。我们今日定要将他们打到落花流水!”
上官宇心中有些奇怪,沈忻月无论何时一向只顾着自己,她今日拉着顾以润往内走时,不仅是一个眼神没给,甚至有些漠视,好像她不太待见自己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