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年,谢艺瑟对亲人的长相早已模糊,只隐约记得自己的生身父母家里家徒四壁,明明穷得快没饭吃了,还坚持要生下她,生了她后又养不起。
在谢艺瑟还不太记事的时候,人贩子趁着她爹娘不注意之时,偷偷将她从破旧的房屋里拐走,
随后卖给了一户人家。
彼时她虽不能分辨是非,却还能记住一些模糊的片段,当时她的亲生父母用温和的语气嘱咐道:“你乖乖呆在家里,等我们回来,你就有好吃的了。”
谢艺瑟按着咕咕直叫的肚子,趴在窗前望着他们远去,人贩子兴许是在她家附近观察许久,早已摸清她家的底细,见她父母离开,于是大胆来到窗前和她说话。
“小妹妹,你想吃饭吗?”人贩子笑眯眯看着她。
谢艺瑟饿得头昏眼胀,闻言想也不想就点头了。
人贩子笑得更开心了,继续诱哄道:“那你跟我来,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谢艺瑟就乖乖地跟他走了。
后来,她跟着人贩子来到一间陌生的屋子,亲眼看到一位妇人将一个鼓囊囊的荷包交给人贩子,然后人贩子就丢下她离开了。
妇人蹲在她面前,捏了捏她的脸颊,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喜悦:“瞧这小模样甚是讨人喜欢,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娘了,一切都得听我的,明白了吗?”
谢艺瑟点头,弱弱开口:“我饿了,想吃东西。”
妇人爽快应道:“没问题,在我这里,你想吃什么尽管吃,最好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些。”
年幼的谢艺瑟不懂她在说什么,只知道妇人很喜欢她,还会给她买很多好吃的,这些东西都是她以前从来没见过的。
妇人从来没打过谢艺瑟,每次谢艺瑟不小心摔倒磕了一点伤,她总会心疼地搂住她,一边为她上药一边呢喃自语:“要是毁容破了相,可就卖不了好价钱了。”
这种惬意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一个月后,妇人带她去见了一个陌生男人。
那男人皱眉看着她,显然有些不满意。
妇人满脸笑容,捏住谢艺瑟的下巴逼迫她抬起了头,又把她的头左右转了转,笑道:“您再仔细看看,这等模样,长大了绝对是绝色,一百两不亏,过个十年八年保管您能赚到比这还多的银子。”
男人迟疑道:“但这十年八年里,她也要吃穿,我还得自己赔钱。”
“这样好了,八十两,不能再少了。”妇人一咬牙,狠心退了一步。
“成交!”男人也爽快答应了。
谢艺瑟跟着男人离开时,回头看了妇人最后一眼,却发现她捧着怀里的银子正笑得合不拢嘴,丝毫没有在意他们的离去。
男人见谢艺瑟还小,但又不想让她白吃白喝,于是安排了一些粗活让她做,只等她到了一定的年纪后,再让她去伺候客人。
谢艺瑟被人贩子拐走前,没有干过粗活,被卖给妇人后,妇人更是把她当千金小姐供着,从未让她做过一点脏活累活,导致她现在除了吃,什么都不会。
男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于是将她打发进了一处院子里,让她每日帮院子里的人洗洗衣服烧烧火就行。
院子里的下人皆比她大,见她木讷乖巧又不会告状,便悄悄把厨房里最苦最累的活都塞给了她,还暗自警告她不许告诉别人。
谢艺瑟不在乎这些,只要有口饭吃,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她在这间院子里待了一年,见过不少的人,也经常听到身边的人议论院子的主人。
也就是那时,谢艺瑟才知道,她现在所处的是一家小倌馆,而这院子的主人正是小倌馆里有名的花魁,不仅容貌倾城,而且琴技一流,很多客人因此慕名而来。
谢艺瑟没见过这位花魁,却总能听到花园里传来悠扬婉转的琴声。
有一次,谢艺瑟路过花园时,又听到了熟悉的琴声。
她脚步微顿,有些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人才能弹出这般动人的琴声,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偷偷溜进了花园里。
花园中央有一处四角亭,四周挂满了浅蓝色的薄纱,隔着薄纱,谢艺瑟看到了正在抚琴的花魁。
凉风习习,轻纱随之飘动,伴随着声声悦耳的琴声,不由让谢艺瑟听得入了神。
“什么人躲在那里?”花魁停下弹奏,直直看向谢艺瑟藏身之处。
谢艺瑟想跑已经来不及,只好硬着头皮走出去,她只看了花魁一眼就移开了视线,紧紧盯着那张古琴,眼里尽是好奇。
花魁突然笑了:“真是奇了,第一次知道这把琴比我更吸引人,你叫什么名字?”
谢艺瑟摇了摇头,如实答道:“我没有名字。”
人贩子叫她小妹妹,妇人叫她小祖宗,小倌馆里的人叫她小笨蛋,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叫什么。
花魁又问:“你来这里多久了?”
“一年。”
“一年了竟还没名字?”花魁惊讶地看着她,沉思片刻后,道:“既然你已是我院中人,我便赐你一个名字,从今往后你就叫谢艺瑟,如何?”
谢艺瑟用力点头,由衷笑了起来:“谢谢公子赐名。”
“我看你似乎很喜欢琴,日后你不用再做这些粗活了,每日只需来我这里专心学琴即可。”
谢艺瑟连声应了下来。
花魁乃是这院中的主人,又是小倌馆的牌面,他发话没人敢不听。从那以后,谢艺瑟天天往花园里跑,认真跟着花魁学弹琴。
花魁并不像其他下人说的那样难相处,他不仅亲自教谢艺瑟弹琴,还给她准备了专门的房间,让她不用日日与其他人挤在一间小破屋里。
花魁见谢艺瑟很有学琴的天赋,对她越发上心,甚至还教她不少在小倌馆生存的技巧。
“艺瑟,你要谨记我今日对你说过每一句话。”花魁教谢艺瑟弹完最后一个音后,语重心长道,“这里和外面不同,你将来要接触的人或许平平无奇,又或许位高权重,后者你万万不能得罪。要想在小倌馆里安然无恙地活下去,就必须懂得看人脸色,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能说,明白了吗?”
谢艺瑟似懂非懂,但看着花魁严肃的表情,她还是毅然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