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降到了冰点,显然两个人此刻对于案子的想法是一致的。
“这次他们抓走你妹妹一方面是为了警告你,另一方面怕是觉得反正都是需要孩子,是谁家的都无所谓。只不过他们没有想到人会被救出来,怕是已经打草惊蛇了,虽说他们可能猜到你身后有人帮助,只是这份忌惮并不会让他们停手。你的弟弟妹妹们还是处在危险中,不如把他们放在我这里,总比放他们在家里安全。”
赵熙招的话不无道理,只是楚丹儿还有自己的担忧:“你我非亲非故,就这样贸然把他们放在你家,街上的流言蜚语怕是不少,我也不好意思这样麻烦你。幕后的人知道有人护着短时间应该不会对他们下手,若是想他们不出事,只有教他们加强戒心,将幕后之人揪出来。再不济,这些村民明白过来,一致对外也能保证孩子们的平安。”
“只是……”楚丹儿揉着额角有些烦躁:“只是现在村民们还相信着县太爷的野兽吃人之说,除了丢了孩子的人家,其他人都觉得事不关己。事情没有发生在他们的身上,他们没有体会到这样的痛,还是会继续受县太爷的蒙蔽。”
倒上一杯茶水递给楚丹儿,赵熙招试着提议:“那让他们也切身体会这样的痛呢?只要安置好那些孩子,等事情一结束就把他们送回去。就算揪不出幕后之人,县太爷也没办法再继续蒙蔽这些村民。”
接过茶水道过谢,楚丹儿盯着茶杯思考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镇子上的孩子全都丢了这样的大事的确会激起民愤,但是你想过没有,一旦村民们都认定了自己的孩子不会再回来了,他们有足够的心力支撑到我们办完这件案子吗?或者他们觉得反正回不来了,为了传宗接代再生一个,不去找了,被带走的孩子回来了能接受吗?他们能接受自己父母放弃他们吗?”
这样的事情并不是不会发生。总会有人去劝失去孩子的家庭放下,生活还要继续,他们还要活着,孩子还可以再生。但是孩子会怎么想?被迫和父母分开的孩子担惊受怕,终于回到家却发现生身父母不但放弃了去找,甚至有人随时可以取代他。
就算赵熙招不是那种会虐待孩子让他们担惊受怕的人,但是孩子的父母们会怎么做都是未知数,一个不小心就是人命。这个险她不敢去冒。
显然赵熙招不是这么想的:“传宗接代可不是几天就能实现的,是不过是一个孩子,大部分的村民还是会选择找县太爷吧。在县太爷安抚这些人的时候,也许我们的案子就有眉目了呢。他们都没有损失什么,只不过是和家人分开了一段时间。”
重重的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楚丹儿生气了:“什么叫只不过是一个孩子。的确,对父母来讲孩子还会有的,但是那些被拐卖的孩子心里有多希望回家。假的也不行,你不能代表所有人的想法,看重孩子的人家怎么办。人的心是捉摸不透的,分开一段时间可不是你说的那样没有损失。这个也许的责任我们担不起。”
被楚丹儿的气势所震撼,赵熙招有些慌乱的想解释清楚:“我只是怕那些孩子被坏人带走,这样最起码可以保证他们的安全。的确是我思虑不周,没有考虑那么多。我从小生长的环境一直都是男人三妻四妾,孩子从来都不缺,就算是失去正妻也是可以再娶……”
提到再娶,赵熙招停了下来。和那人相关的事他都不想再提。
这时楚丹儿才反应过来,这里和现代不同,人们接受的教育让他们没办法轻易割舍自己的孩子,更何况三妻四妾的情况。也许孩子丢了再生对他们来说才是正常的。
在这个出行不便消息也不灵通的时代,可能去寻找一个孩子要穷极一生。
二人都觉得理亏,又拉不下脸来主动道歉,空气中都弥漫着尴尬。
“咳……”赵熙招清清嗓子打破这样的气氛,将话题强行带回来:“还是让你妹妹他们留在我这里吧。若是你担心流言蜚语,我可以请一位先生教他们学问。再有人问起就说是陈恪拜托的。”
这个提议好像不错。家里只有仲阳去过私塾,山子的年纪虽然启蒙晚了些,但是识字对以后是有好处的,对荷花来说就更是好事了,上过私塾那谈吐就会比别人高上一大截。以后嫁人也是优势,总不能像她这样被人指点。
“是个好主意。既然这样,请先生的费用就由我来想办法吧。加上你救荷花的恩情,我不会让他们在这里白吃白住的,会让他们每天打扫你这个庭院屋里,就这样说定了。”
听罢赵熙招笑出声,这个人真的是较真。换做一般的人家,只会觉得他又不差这点儿钱,心安理得的接受吧。
想到这里,越发觉得楚丹儿奇怪,于是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事:“为什么你会为了素不相识的孩子这么拼命?陈恪一个大男人都受不了乱葬岗的气味,但是听他讲你脸色都没有变。这样的镇子,离开不是最快的办法吗?遇到这样的事情别人自保都来不及,你却还在想怎么救人。为什么你要这么拼命的揪出幕后的人?”
楚丹儿听了脸上的神情古怪起来,似乎是觉得他这个问题问得没有必要。但是思索过后还是给出了一个中肯的答案:“这样的事情总要有人来做,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因为我是一介女流?如果我都不出头,那些死去的孩子在九泉之下也不能安息吧,那些村民就会一辈子被蒙在鼓里。”
“我想过了,这件事不简单,肯定不可能报官什么的,只能靠我们自己解决了。既然他们盯上我了,也是好事,只要有我在,那些人迟早会找上门来,咱们就可以顺藤摸瓜……”
楚丹儿还在絮絮叨叨的说自己的计划,神色坦荡,赵熙招已经听不到她后面在说什么了,现在他心里满是震惊。
自小他知道的就是利己和自保,从没想过有人会活得这样坦坦荡荡,她给出的理由根本不能算理由,就是毫无缘由的去做这些事。
“你这个人,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