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太阳西斜,沈氏的父亲巡抚大人沈柏之携妻袁氏匆匆来了顾府,直奔玉香院而去。
看着兴冲冲而来的父母,沈氏忙起身让座。
等上茶的丫鬟婆子都退了出去,袁氏一脸激动的拉起女儿沈氏的手,“皇上可是看上了我们的雅姐儿?”
顾弘文一个三品文职京官,文无建树,武无战功,女儿能封诰命,想来只有雅姐儿入了皇上的眼。
沈家小一辈,文不成,武不就,眼看着将没落,沈柏之与袁氏为此愁得不行,没想到……
袁氏想想就觉得激动。
“不是!”沈氏扯着嘴角,略显尴尬的轻摇了一下头。
“那……”
袁氏与沈柏之对视了一眼,一脸蒙圈。
“皇上可能是看中了……兮姐儿。”沈氏斟酌了一下。
在袁氏和沈柏之惊诧的神色中,沈氏将早间公公来宣旨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兮姐儿?就是那个女人生的?”袁氏眼底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情,像是厌恶又像是鄙夷、不耻,总之复杂的厉害。
“嗯!”沈氏低垂着眉眼,微不可察的点头道。
袁氏、沈柏之二人再次对视一眼。
女儿嫁与顾弘文本就是下嫁,他还不知道好好珍惜,婚后第二年就把昔日的老相好弄进了后院。
男人三妻四妾本也无可厚非,可妾比妻先产子,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不过,好在后来轩哥儿养在了女儿身边。
那娼妇也是个命好的,女儿生雅姐儿伤了身子,肚子没了动静,她倒是一个接着一个生。
猪圈里的母猪都没她那么能生。
袁氏想着就牙根痒痒。
“要不……把那小蹄子也要过来养?”袁氏咬牙道。
一只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赶,左右也那么大了,不用操什么心,记在名下就行了。
“那小丫头看着就是个主意大的,怕是不好管教。”沈柏之拧眉看着自己的发妻袁氏,眼底隐隐有一丝担忧。
“不好管教!那得看谁管教。”袁氏冷笑了声。
找两个厉害点的嬷嬷来调教几个月,保准让那小蹄子比狗还听话。
“含玉,这事你怎么想的?”沈柏之看了眼发妻,将视线移到了始终低垂着眉眼的沈氏身上。
“夫君和柳氏不会同意的。”沈氏咬着唇,唇角浮起一丝苦涩的弧度。
轩哥儿是怎么来的玉香院,别人不知道,她心里是有数的。
兮姐儿虽是个女子,却也是柳若烟和夫君心尖尖上最宝贝的那块肉。
袁氏眼一瞪,“她还不同意?”
但凡哪家主母透露出一丁点想抚养妾室孩子的意思,后院的妾室哪个不是挤破头都想将自己生养的子女塞过去。
在燕国,妾室等同于下人,只是与下人的分工不同,下人是为主人干活卖气力,而妾室则是为取悦主人而生。
妾室是下人,生的庶子女顶多算得上是家中的半个主子。
庶子女交由当家主母抚养,记在主母名下,由庶变嫡……
确实是极大的诱惑!
懂得权衡利弊的妾室自然知道如何选择。
“她一个可以随意发卖打发的妾室,有什么权利说不?”沈柏之也拧起了眉。
袁氏想了想,拉着沈氏的手道:“你去同你婆母说说,只要你婆母同意了,谅那娼妇也不敢多说什么。”
轩哥儿抱过来的时候,那娼妇还不是连屁都不敢多放一个。
“兮姐儿大了,心思也重,就是强行养在身旁也不顶什么事,以后若是真有陪王伴驾的那天,她还不得把沈家给憎恨死。”沈氏忖量道。
“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她留在柳氏身旁,日后待她好些也就是了,没必要非得养在身旁碍眼。”
沈氏起身为沈柏之、袁氏续了茶水,又神色凝重的坐回了之前的位子。
“万一那娼妇和小蹄子都愿意呢?你可别忘了,无论如何说,庶女与嫡女都隔着一重,以嫡女的身份进宫怎么着也比庶女好听吧!”
“要不……你改日叫那娼妇来问问,看她们愿不愿意?如果实在不愿意,那也就罢了!”
沈氏说的也是袁氏最担忧的,在家里固然可以想怎么调教就怎么调教,可那小蹄子若是进了宫,在那位跟前给沈家上眼药……
作为过来人,她自然知道。
许多时候,女人床榻上的枕头风远比千军万马还来得有用!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也凝重了起来。
随着一声轻微的推门声,身着淡蓝色锦袍的顾弘文不疾不徐的走了进来。
“见过岳父、岳母。”顾弘文神色淡淡的拱手道。
得知沈氏父母匆匆而来,顾弘文自然不敢怠慢,放下碗筷便出了烟雨阁。
他一直都知道沈氏的父母不待见柳若烟和兮姐儿,已为人父的他也能理解。
可当他听到自己朝夕相对的女人以及放在心尖尖上宠的女儿,被人骂作娼妇和小蹄子时,他心中仅剩的那丝愧疚也烟消云散了。
“贤婿来了。”袁氏略显尴尬的起身。
“弘文过来坐!”见顾弘文一脸不愉,坐在主位上的沈柏之看了眼身旁的座,示意顾弘文坐下。
顾弘文强压下胸中的怒火,坐到了沈柏之身旁,眼角的余光都不曾落在一旁的沈氏身上。
“贤婿……”
“兮姐儿从小到大就不是一个让人省心的,就凭她那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不为顾家招祸,小婿就阿弥陀佛,烧高香了,岂敢再存别的心思。”
不等袁氏开口,顾弘文面无表情的打断了她的话头。
“屋里也没有外人,小婿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昨日千秋节,岳父、岳母都在场,自然也清楚发生了什么。”
“皇上龙颜大悦,不为别的,只为了兮姐儿误打误撞替燕国挽回了颜面。”
“弘文,你岳母性子直,不会说话,你别往心里去。”沈柏之看着顾弘文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手脚无处安放的沈氏赶紧走到桌旁,倒了盏茶水放到顾弘文面前的桌面上。
“岳父、岳母的爱女之心,小婿身为人父也是能体谅的。”顾弘文瞥了眼茶盏,眸色依旧寡淡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