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毅被韩巧的话撼动住。

这些话从未有人与他说过，从来没有人夸过他。

从来没有人觉得他是个能干有本事的人。

别人说起他蘅毅来，都是那个蘅毅啊，蠢笨的一个猎户，话都说不来，就会打猎，有个屁用，到现在还没娶媳妇，八九成是要打一辈子光棍，往后老了连个遮风避雨的地方，要出去讨饭做乞丐的。

“阿巧姐，谢谢你！”

“谢谢你来到我身边，谢谢你爱我。”

蘅毅眼眶泛红。

差点就要落下泪来。

韩巧心里也哽的难受，动了一下身子把蘅毅抱在怀里，轻轻顺着他的背，“若是难受就哭一场，把所有悲伤、恨意、失落哭出来，留在这个破旧的屋子里。等过了明儿咱们回家后，你就不许落泪了。”

蘅毅闻言身子僵了一会。

眼泪一下就涌出眼眶。

他怎么能不委屈呢？

从小到大从未得到过丝毫疼爱，有记忆开始，他就没能上桌吃过饭，小时候吃最多的就是刷锅水，剩菜剩饭，有时还会饿肚子。

去师父那边倒是可以吃饱了，但是师兄们对他并不友好，骂他是蠢货，孤立他，把他丢在山里过夜，哄骗他掉进陷阱……

这些师父知晓吗？他不知道。

但是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也从未有人温声细语喊他蘅毅，对他笑。

会认定他，鼓励他，觉得他可以。

韩巧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蘅毅哭了半宿，后来怎么睡去的都不知晓，韩巧起身点油灯，拿了帕子给他擦眼睛，他忽地惊醒。

紧紧的握住韩巧的手腕，眼眸里都是防备和狠意。

“是我，我看你眼睛肿着的，拿帕子给你擦擦。”

“阿巧姐，我是不是捏疼你了？”蘅毅给韩巧揉着手腕。

“没事，我不疼的。”韩巧温声，给蘅毅擦着脸。

蘅毅看着韩巧。

油灯下的女子温柔又甜美，他跪坐起身去亲吻韩巧的唇……

任是情到浓时，蘅毅都忍住了没有很韩巧圆房。

不是他不想，是他不舍。

韩巧身子还没有养好，他想再等一等，等到九月底，或者十月初，大夫也说了能多养养总归是好的，万一不小心怀上了，对身子也不好。

再一个这地方，他觉得圆房委屈了韩巧。

他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

韩巧在蘅毅怀里轻喘，恼羞成怒的给了他一拳。

蘅毅不懂，韩巧为什么打他？

刚刚不是都挺愉悦的吗？

“阿……”

“闭嘴，赶紧睡。”

韩巧语气有些不好，但有想着她是经验丰富，但是这个傻憨憨却是个童子。

这方面一点经验都没有。

她要是跟他生气，她转头就好了，他得忐忑好久。

果然她话才落下，蘅毅就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韩巧又是好笑又是心疼，起身抱住蘅毅，手把手去教他……

屋子不怎么膈音，两人都小心翼翼，生怕弄出太大动静来。

个中滋味却也让人销魂蚀骨。

直到气喘吁吁的两人相拥在一起。

韩巧才对蘅毅说道，“你去拿布巾给我擦擦。”

“我的洗脸巾给你擦可以吗？”蘅毅声音低哑，又沉又欲。

“嗯，明儿我的洗脸巾给你用。”

蘅毅一听就乐了。

喜滋滋的去拿了布巾过来，小心翼翼的给韩巧擦拭。

然后才收拾自己。

等躺下的时候，蘅毅看着床顶笑起来。

韩巧又困又倦，身心满足很快睡过去。

蘅毅翻身抱着韩巧，也沉沉睡的香甜。

九月初五

韩巧、蘅毅起的有些晚。

蘅毅先起来，在外面洗脸、漱口，自己扎了头发后，拿着陶盆去给韩巧买馄饨。

镇上也没什么好吃的，他就想着韩巧会喜欢。

几个孩子立即围上他，“五叔，你做什么去呀？”

蘅毅看着几个孩子。

抿了抿唇，“买馄饨，吃不吃？要吃一块去？”

“吃吃吃，五叔，我要吃。”

十几个孩子跟着蘅毅一起出门，蘅毅也说了，一人一碗馄饨，不许争抢，不许哭闹，否则就不付钱。

到了后孩子们吃着馄饨看着小笼包眼睛发光。

“老板，再来几笼小笼包。”

孩子们立即欢呼起来，见蘅毅沉着脸，又齐齐闭嘴，乖巧的坐着。

一人一笼小笼包，孩子们的直接吃撑了。

蘅毅也吃了小笼包，还给韩巧带了一份。

付钱、回蘅家。

孩子们跟在他后面，“五叔，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干的吗？”

“五叔，我能跟着你进山打猎吗？”

“五叔，我也想进山。”

蘅毅看着他们，沉了沉脸，“不行。”

他听阿巧姐的话，明年也不进山打猎了。

要努力读书认字、练武，做个强大的人，可以保家卫国，可以庇护自己的妻女。

不管任何时候，都不被别人拿捏、欺负。

“……”

“……”

蘅毅端着吃的回来，蘅婆子看的牙疼、眼热，但是看向蘅毅那手里的东西，又习惯性的想骂几句。

蘅毅已经越过她离开，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更没有搭理她。

蘅婆子张了张嘴。

几个孙子一个劲的跟她说蘅毅带他们去吃了馄饨、小笼包，好吃的不得了。

让她下次带他们去。

“吃吃吃，饿死鬼投胎啊，玩去，别烦我。”

几个孙子、孙女被骂的脸涨红，啜动着嘴没敢顶嘴，蹬蹬蹬跑去各找各娘。

比起蘅婆子的刻薄，孩子娘肯定不一样。

总会拉着悄悄咪咪教他们要亲近蘅毅。

才能占到更多好处。

蘅毅走了后没多久，韩巧就起来了。

蘅四嫂伍氏帮她打了热水，看着韩巧的眼神里多有打量。

或许是爱的滋润，也或者是心情不错，韩巧今日气色特别好，加上她换了藕粉色的衣裳，看起来格外年轻漂亮。

比起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也不差什么的。

伍氏坐在一边跟韩巧唠嗑，“以后怕是再见五弟妹就难了。”

“四嫂怎么会这么说？”韩巧诧异。

“我和你五哥没什么本事，这本事就只能窝在山沟沟里，面朝黄土背朝天忙忙碌碌一辈子。你和蘅毅却不同，你们都是能干人，以后只会越走越高，越走越远。要忙的事情就特别多，回来的次数就会越来越少。”

韩巧默然。

却是笑道，“看四嫂说的，你和四哥都还年轻，只要努力都还来得及。”

“在乡下也可以出人头地的。”

“在乡下想出人头地哪里那么容易。”伍氏苦涩道。

“怎么会不容易呢？你可以养鸡、养猪、养鸭卖，也可以种菜卖，还可以进山挖草药、砍柴卖。”

“你们这一辈走不出大山，那就努力培养下一辈，男孩子让他们去读书、学本事，女孩子让她们学厨艺、学针线活。”

“还可以学做零食、点心、”

“只唯一一点，远离不好的人，不要从小就学坏、长歪，长歪了学坏了，大人即便付出全部都无济于事……”

韩巧这话意有所指。

伍氏忽地站起身，涨红着脸，眼眶里都是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