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嫂两人聊了许久,穆氏才依依不舍的目送韩巧出门。
她想了好一会,才去喊四个闹腾的女儿睡觉。
四个孩子站她面前的时候,她瞬间就发现了孩子们的不同。
虽然还是汗津津,但很明显干净了,身上衣裳也换了,因为开心双眸亮晶晶的。
韩家人模样不差,她长得也好看,四个孩子虽黑了些,但也可可爱爱招人稀罕。
穆氏心软了软,“赶紧擦擦睡吧。”
“娘,大姑给我的糖,给你吃。”
“娘,我的也留着呢。”
两个大的齐齐递上糖。
两个小的眼巴巴看着,因为她们吃光了。
“大姑给的?”穆氏问。
“嗯,剩下一点点的,大姑给我们分了。”韩招娣忙道。
她很喜欢大姑,也很喜欢大表姐、二表姐和阿可表妹。
“你们大姑是个苦命人,你们以后要多孝敬她。”
和她一比,韩巧确实苦。
招呼四个孩子睡觉。
韩巧回来的时候,三孩子已经在床上等着她了。
“娘。”
“赶紧收拾收拾睡,明儿一早阿秀、阿依跟我进山去。”
“好的。”
母女四人挤一张床上,孙可要挨着韩巧睡,韩巧由着她,拿了扇子轻轻扇着。
她也累了一天,很快便睡过去。
但今夜注定有人睡不着了。
比如孙家隔壁蘅家的蘅毅。
他竖起耳朵听隔壁动静,但是隔壁静悄悄的,啥动静都没有。
他想着回来的时候见隔壁大门上上了锁,当时也没多想。
书铺后院
孙益明终于搁下笔站起身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
他今天已经写了四十五本千字文,这会子腰酸背痛,手腕也酸疼起来。
他深深吸口气,打算休息一会。
出了屋子,伺候他的小厮立即上前,“孙爷。”
“嗯。”
“您这是要休息了吗?掌柜说您休息的时候,请您去他书房一趟。”
孙益明错愕。
想着每一本千字文他都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错误。
怀中几分忐忑的心情,孙益明进了谢掌柜的书房。
谢掌柜也在抄写书籍,不过他抄写的是比较珍贵的孤本,还要用朱笔把前人的注解也抄写上,这种活比较细致累人。
见孙益明进来,他搁下毛笔,请孙益明坐。
小厮上了茶后,谢掌柜让小厮出去。
书房里就他和孙益明,谢掌柜才说道,“今日镇上闹了一场大戏。”
“……”
孙益明闻言心咯噔了一下。
“你没猜错,是你家的事情,如今闹的整个宁河镇都知晓了。”
“……”
孙益明蹭站起身,又像是被抽干力气,慢慢坐了下去。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想说的是,如果是我的兄弟,原本应该有大好前程,却因为科举失意而酗酒糊涂度日,我肯定不会借他一文钱,更不会长达三四年之久。我会狠狠打他一顿,让他知晓能读书认字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
“科举之路,古往今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半路退缩的人不计其数。”
“我一直不相信能写得出这么一手好字的人,真的一点心气都没有。”
“喝醉了打妻女算什么男人呢?真要不甘心,就重头再来。世人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你有勇气踏足到我这书铺里来,就说明你能屈能伸。”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再去拼一次?”
孙益明闻言,渐渐的红了眼眶,最后双泪垂落。
“我……”
他对不起韩氏,对不起自己曾经的秉烛夜读。
也对不起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
“你应该多想想,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谢掌柜说着起身拿了一个钱袋放在孙益明面前。
“去把宅子、田地拿回来,你是个有福气的人,妻子温柔知礼,女儿懂事乖巧。”
“拨乱反正为时不晚。”
孙益明看着面前的钱袋子。
五十两银子好大一袋。
“谢掌柜,今儿发生了什么?”孙益明问。
谢掌柜也没瞒着他,把今日在孙家门口发生的事情言简意赅的说了一遍。
孙益明沉默了。
好久后才起身朝谢掌柜行礼,“多谢掌柜今日点拨之恩。”
“我会尽快把银子还上。”
孙益明拿了钱袋子出了书铺,跌跌撞撞往孙记杂货铺走去。
一路上他想了很多,风一吹脑子清醒的很。
心也就痛的很。
他到的时候,孙益西开的门。
两兄弟隔着一扇门,彼此都没说话。
“是益明吗?”孙老太太在门口低唤。
然后哭出声,“益明啊,你总算来了,韩氏那毒妇,是要逼死我啊。”
孙益明觉得韩巧肯定和他一样,也做了那个梦,所以她性情大变,敢豁出命和孙家闹。
“娘,我来还钱,顺便拿回房契、地契。”
“……”
“……”
孙益明的话让孙老太太、孙益西目瞪口呆。
这与他们想象的不一样。
“大哥,我再喊你一声大哥,也算是全了我们兄弟多年情份。”孙益明声音很轻,却说着最绝情的话。
“至此你我恩断义绝,从此各走各的道。”
“益明,你疯了!”孙老太太大喝出声。
“是我疯了吗?是你们疯了,你们做了什么你们心里有数,我今儿来很简单,还债拿回借据,还有二房的田地、房契。”
孙益西沉默着。
好一会后才说道,“还债可以,房契、地契你休想拿回去。那本业不属于你的东西。往上说那是爹娘攒钱买的,往下说是我攒钱买的,与你有何关系?”
“……”
孙益明闻言。
忽然间倒是笑了,“是我天真了。”
能想出卖他妻女此等恶计的人,怎么会是个心善,会把兄弟情意当真的人。
“行,拿借据吧。”
孙益西去拿借据。
孙老太太去拉他,不让他去。
孙益西冷冷道,“娘,你是还要护着他吗?你以为他还能有出头之日?”
“都说烂泥扶不上墙,连韩氏那么愚蠢的人都迫不及待要跳出他这个火坑,你当真以为他还能翻身?”
孙益西看孙益明,是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
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有瞧得起孙益明过。
甚至是恨他的。
“你恨我!”孙益明笃定道。
“是,我恨你,我恨不得你去死。我明明处处比你强,凭什么你可以读书科举,我却要沦为破商户?”
“你看看你那德行,是读书的料吗?”
“终于,你落魄的比我这个破商户还不如。”
孙益明早已有预料,倒是镇定。
孙老太太却震惊的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