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轻拍了他一下,示意他适可而止,转头就换了张和蔼的脸冲殷文远笑道,“好好好,只要你能记得今日说的话,以后好好的跟宝儿过日子,我跟他爹也就放心了。”
李树怎么会放心?!
女儿虽然被皇帝册封成了护国公主,可对他来说,女儿成不成公主都是他女儿,但嫁做他人妇就不一样了。
千百年墨守成规的习俗已经深入到了骨子里,李树固执的认为女儿纵使成了护国公主,嫁进王府也得谨守女训,三从四德,做个孝顺公婆,恭谨柔顺的好儿媳,好妻子,好母亲。
他拉着李宝儿的手,难过又不舍,翻来覆去的叮咛她到了夫家要如何如何。
李宝儿怕他哭,难得乖顺的耐着性子听他絮叨。
刘氏则抓着殷文远说李宝儿的生活习惯,从穿的说到吃的,从几点睡几点起到李宝儿睡不足会有起床气。
殷殷叮嘱,反反覆覆,仿佛永远也交代不完。
院子里的日晷上,日照的影线慢慢斜移,朱媒婆深怕这一家子絮絮叨叨的这么说下去,会错过出门的吉时,便过一会儿就跑去院子里看日晷,过一会儿就跑去院子里看一眼。
这日晷还是李宝儿为了看时间方便,特意让人弄的呢。
谁叫她学什么都快,就是不会秒懂怎么望天看时间呢。
“李老爷,李太太,出门的吉时快到了,公主殿下该拜别双亲出门子了。”朱媒婆擦擦一脑门的汗,态度谦卑又谄媚。
不谦卑谄媚不行,谁叫眼前的两位新人一位是北疆新上任的护国公主兼战神,一位是镇北王府的世子爷呢?
偏偏这对贵人对自己的婚事还一点儿不上心,这嫁娶的安排说有多不严谨,就有多不严谨。
看看这李家,来贺喜的亲戚竟然就一户,听说还是亲亲的大伯家。
来帮忙的邻居就一对父子,下人十来个,厅里坐着的镇北军将领还都是被拉来凑数的,这就离谱。
你说这府里的老爷太太对新娘子不重视吧?
看这李老爷哭的跟死了爹娘一样,巴不得公主殿下能立刻毁婚,不再出嫁了才好的样子也不像。
可说他们重视吧,连来凑数的邻居加镇北军将领也就那么十几个人。
十来个下人还只在前院忙活,后院就留两个小姑娘陪新娘子。害她跑来跑去,什么都得盯着,就怕新娘子出门子有哪里不妥当,会倒了她碧水城方圆几十里地一等一的媒婆招牌。
偏偏她在这边忙里忙出,深怕婚礼出现问题,新郎带着三位世子两位郡王来迎亲,吹拉弹唱和官媒还一个没来。
只一句“路上挤,过不来”,女方竟然还信了,这就离谱。
碧水城的四条主街哪条都是能供四辆马车并行的“大宽街”,那官媒和吹拉弹唱的乐师得胖成什么样,才会因为挤过不来?
朱媒婆满腹怨念的在心里不停吐槽,面上却不敢表露半分,腰半躬着,嘴角半弯着一脸的讨好。
“出门的时辰可不能错过了。”曹嬷嬷在旁帮腔,“老爷和太太有什么事没交代完也不用着急,过两天公主和世子爷就回门子了。”
李树嘴唇抖了抖,用力握了下李宝儿的手,才不舍的慢慢松开,“你们,拜别吧。”
殷文远扶着李宝儿后退两步,在铺着麻袋的蒲团上跪下。
“拜,一谢父母生育恩,”朱婆媒在一旁充当司仪高声道,“再拜,二谢爹娘养育情,三拜,唯愿父母身康态,岁岁年年孝膝前。礼成!新娘子出门子啦……”
大门外鞭炮“噼啪”炸响。
刘氏一把拉着又要大哭的李树,冲殷文远笑着挥手道,“吉时到了,你们快去吧。”
殷文远起身冲着刘氏和李树再次深深一揖,弯腰抱起李宝儿就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李宝儿在他怀里扭头冲李树喊,“爹,我走了你可别哭啊,我过两天就回来了。”
正想放声大哭的李树闻言,忙一抹奔涌而出的眼泪,张嘴应道,“哎,好,爹不哭,爹等你回来。”
李家大门外一眼望去,巷道里全是人。
密密麻麻,挤挤挨挨。
只门前用鞭炮圈出的一小块空地,因为有鞭炮炸响才没被围观的百姓挤站。
可八十八名侍卫赶在殷文远之前出来,就把门前的这一小片空地站满了,殷文远抱着李宝儿连门都出不了。
李宝儿纵使盖着盖头也不影响她对四周环境的感应,一下就满巷的人给吓着了,“好多人啊。”
“是啊,好多人。”殷文远叹了口气,朝他身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招呼了声身边的几个同伴。
几人立即会意的一起脚点地面,飞身上了屋顶,给殷文远腾地方。
“哇——”
围观的百姓“哗”声四起,惊呼连连。鼓掌的,叫好的,堪至还有脑子不清醒的,把王府迎亲的侍卫当杂耍,让再来一个的。
王府的尊严不容亵渎,当下就有侍卫上前请示,“世子,要将那些口无遮拦的人都绑了吗?”
“让王凡带人去教训一下就行了,本世子娶妻的大喜日子,可不能为了那些人误了吉时。”
“是!”侍卫返身进了李府。
李宝儿窝在殷文远怀里晃晃小脚,问,“我们还是要从屋顶走吗?”堂堂的王府世子迎亲还被百姓堵了路,这就离谱。
她想了想,又道:“我要不要先下来?”一会儿新郎要是不上屋顶,这脸可就丢大了。
“不用,没上花轿前,你这脚可不能落地。”殷文远果断拒绝。趁着侍卫上了屋顶,门前没人挡道了,他忙将李宝儿抱进了花轿。
李宝儿伸手摸了下轿壁,触手厚实的触感让她不禁蹙眉,“不是要从屋顶走吗?坐这东西还怎么上屋顶?”
“府里的侍卫杀敌或许没你利害,可抬个花轿还是可以的。”殷文远接过朱媒婆递来的花瓶和苹果,塞进李宝儿手里,一边不放心的叮嘱道,
“你可别想半途跳花轿,咱们成亲一辈子也就这一次。今天城里全是人,你要是半途出了轿子,吉不吉利的另说,被全城的人看到你半路出轿子,回头不但你爹娘要念叨你,我母妃和夏嬷嬷她们肯定也是要念叨你的。
还有你以后出门走在街上,一旦被人认出来,别人就会想起你今日半途出花轿的事,此后十年二十年,每每有人成亲,别人就会把你今日半途出花轿的事拿来说上一嘴,你想想那会是种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