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勋诧异于郭山的急切,但也看出了他是真的在担心黑丫头,也就顺势让开了位置。
他如果没记错的话,郭家跟沈家应该并不沾亲带故……那这是?
顾安勋若有所思着打量了一下郭山的脸,忽然福至心灵。
他想起来了。
当初采石场出事,黑丫头的父亲正是为了救郭山,才没能躲开落石。
这么说来……郭家对待黑丫头的态度,也就好理解了。
顾安勋收回视线,那丫头暂时没事儿了,他心口一块大石也移了开。
紧绷的神经松缓下来,顾安勋高大的身躯就像个圆规,少个支点,连站都站不稳了。
顾安勋暗暗皱眉,不动声色的将身体靠在了桌边,垂眸静静站在那里,仿若后续要如何都跟他没了关系。
宋红英的视线一直都在顾安勋的身上,他站不住的病态都被她看在了眼里。
这个时候,她再转头看向沈易遥时,就明显带上了不满和厌恶:“她这伤怎么弄的?能搬动吗?能搬动的话,咱们搭把手把人送回家吧?”
“她在顾同志的房间里过夜可不合适,再说顾同志还病着呢,也需要好好休息。”
宋红英觉得自己说的话都在理上,在她看来也足够委婉了。
可这话听在郭家父子耳朵里,却怎么都不得劲儿。
不说黑丫儿适不适合在顾同志房间里过夜,就说她这女主人赶客的做派,人顾知青跟你啥关系呀?你就替人家做主了?
同样黑了脸的,还有顾安勋和姜姗姗。
顾安勋沉着脸,冷声道:“宋同志这话过了吧?我愿意让是人情,不愿意让是本份,什么时候要别人来替我发言做主了?”
宋红英傻呆呆看向了顾安勋,慢半拍想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当即脸色涨红,张嘴就反驳:“我是那个意思吗?我是好心,你咋能当成驴肝肺呢?她都是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留你屋里合适吗?”
顾安勋看都不看红了眼的宋红英,甚至烦透了她三番四次自以为是的纠缠。
他转头看向了门口,声音更冷,字字如刀,戳着宋红英的心窝子:“有什么不合适的?好歹也是一条人命,这房子又不是我的,让给沈姑娘一宿又怎么了?难道我让了屋子,还不能去郭叔家借住了?因为你的老封建思想,就想枉顾人命?”
宋红英被“老封建思想”五个字戳中了肺管子,狠狠瞪了顾安勋一眼,捂着嘴呜呜哭着就跑了出去。
屋子里还剩个一直降低存在感的姜姗姗,此时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
怎么看怎么多余,怎么看怎么碍眼。
姜姗姗也察觉出了尴尬的气氛,娇娇怯怯欲语还休的娇嗔了顾安勋一眼,一副“我最纯良公正”的模样,细声细气的柔柔开了口:“顾大哥,你误会英姐了。她就是心直口快,平时拿主意习惯了,总是像个大姐姐一样。她也是好心,知道你病还没好,所以一时嘴快,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姜姗姗温柔似水的这么一通话,恰巧钻进了才跑过来打听发生了什么事的徐静文耳中。
她隐在黑夜中的脸上满满都是嘲讽,心想:“又来了又来了,又是这么一副善良的模样,却说着恶毒的话。”
“心直口快不就是说宋红英没脑子?拿主意拿惯了不就是跋扈?像姜姗姗的大姐姐……那得三十好几,不就是长的老?知道顾同志病没好,不就是一直死缠烂打?”
“瞧瞧,门口四个男知青,三个都被勾了魂儿,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她瞧了。”
“我呸!还拉关系喊上大哥了,哪来的脸啊?说她不是好鸟一点儿不冤枉,整天装柔扮弱的到处瞎勾搭,这么缺男人么?”
徐静文不屑地无声冷笑,等走到有光亮的地方,就又恢复了老实人受气包的模样,唯唯诺诺凑到男知青身边,在距离两米处停下,小声开始打听宋红英怎么了?
得到的答案,跟她预想中差不离,徐静文暗暗嗤笑宋红英跟个棒槌没两样。
她转身要走,又觉得不能放任姜姗姗在这儿继续勾搭,于是不忘“好心”的叫了姜姗姗,一起回去哄宋红英。
‘姜姗姗不是能装吗?这个时候如果为了多在顾同志屋子里待会儿,就不顾姐妹情谊了,她这层画皮也就被扒下来了。’
徐静文乐得看好戏,巴不得姜姗姗找借口不走呢。
姜姗姗眼底阴鸷一闪而逝,烦透了这个受气包,怎么那么事多呢?烦人!
心中想归想,她也只是柔声跟顾安勋又说了两句没营养的话,还连一个字的回答都没能得到。
姜姗姗又是生气又是不舍,一步三挪弱不禁风地挪出了门槛,心中暗恼:“好好的进步青年高门子弟,怎么跟个榆木疙瘩一样不开窍呢?”
“都19岁了,再发育晚,也该什么都懂了,真是!”
姜姗姗心烦得不行,看徐静文就更不顺眼。
一个宋红英就够招人烦的,再加个徐静文,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虽然两个都不是什么威胁,但总坏她好事,这就跟癞蛤蟆上脚面一个感受,哎呀烦死了!
姜姗姗不高兴的脚步声都重了,她不高兴,徐静文就高兴了。
那边三人撕扯不清暗暗较劲,这边沈易遥被陌生气息包裹,让她很是不安,所以她又双叒醒了过来。
沈易遥朦胧着一双眼,认清了面前两人,嘶哑着声音唤了声:“郭叔儿,山子哥,你们怎么来了?”
她这一醒,屋子里的三人彻底放了心。
郭保全“哎哎”答应着,他嘴笨,不咋会说话:“丫蛋儿啊,你这伤怎么来地?是自己摔地吗?”
郭山一下子紧张了,紧盯沈易遥的眼睛,想确定她会不会因为害怕,不敢说实话?
沈易遥艰难地动了动脖子,看向了门口,正跟同样紧盯这边,眼中满是慌乱,却还强作镇定的李继东对上了目光。
她故作受惊的快速移开了视线,讷讷道:“不,不是摔的,我是回家的路上忽然被人从后面砸了一石头。”
一语落地如旱地惊雷,炸响在每个人的耳中。
李继东紧张得差点儿转头就跑,可他腿软的动弹不得,只能提心吊胆着僵在原地。
郭山的双眸迸射出狠光:“谁?丫头,看见谁干的了吗?山子哥去废了他!”
这话差点儿把李继东吓尿。
偏巧沈易遥又看了他一眼,被他带着狠意地恶毒目光,再次‘吓’得移开了视线。
“我,当时太黑了,我没看清。”
李继东的心落回了肚子里,暗暗得意自己吓唬住了那臭丫头,结果就被沈易遥的下一句话差点儿整出心脏病。
“六丫也许看见了,我当时是去柳家找六丫的,是六丫送我回家的半路出了事……对了!六丫呢?她没事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