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兴伤势重,本来虚弱地靠洞壁闭目而坐,这时候睁开了眼睛,答言说:“虫儿、虫儿,你听他的名字就知道了。他从小就喜欢和毒虫打交道,所以也不惧鸩者的毒物。要是换作是他就不会被毒蜘蛛咬伤了,即便被咬伤也不用断掌自保。”
梅虫儿看了沈兴的伤情,咬牙说:“那假僧用毒物害你自废一臂。日后小弟要将你所受痛苦十倍奉还给他!”
就这时,我们头顶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抬眼看时,这才发现原来鸩鸟巢穴就在我们头顶斜上方。
一头比先前所见体型更为庞大的鸩鸟站在凸出的岩石边,随即发出如巨大帛布被撕裂的声音,振翅起飞。
跟着云僧呵斥:“孽障,你意欲何为?还未到喂食的时候!”
这只大鸩鸟在空中盘旋。想来它发现了单良布置的腹蛇诱饵。
云僧又呵呵一笑,说:“原来如此!”大步朝我们布置的捕鸩机关走去。
单良可谓巧手匠心,他设置的机关圈套加以掩饰,即便是最老练的猎人也难以发现。
云僧弯腰躬身出左手一把抓住蛇身,用力一带,瞬间触动机关,索套顿时锁住他左脚足踝,被压弯隐藏在草丛里的柘树倏忽弹起,拽着云僧一条腿回拉。
这个鸩者确实身手不凡,左脚举过头顶,右脚足尖勾住石块边角,劈腿呈一字马,硬生生止住弹力,避免头下脚上被倒吊,身形稳如磬石。接着从袖中飞出链刀,“咔嚓”砍断树干,又飞回袖中。
此时,鸩鸟如同一大块燃烧着的黑炭当空俯冲下来,往云僧手里抢食。
御刀齐喊:“保护阿丈!”十几把制式伞撑开就像一个巨大的蚌壳将御刀和茹法珍严严实实遮住。
我这才明白这些御刀为什么人手一把制式伞,原来既可以藏兵器还可以用来防范鸩鸟。
云僧上人在这千钧一发间抖手抛出腹蛇诱饵,然后侧身倒地,以大袖覆面,估计他是怕再次走脱了毒虫,右手托着的钵盂始终牢牢掌握。
鸩鸟俯冲过程中折向朝腹蛇落点扑去,利爪抠住蛇腹,振翼而起,嘴里又是破锣似地一声鸣叫,已往悬崖上飞回。
御刀收起制式伞,云僧也从地上跃起,抖落僧袍,露出一身带鳞甲鱼皮似的紧身短打衣服,戒刀是用铁链系着缠绕在手臂上的。
“母鸩离巢,看来雏鸟已出!不枉小僧日日投食。”云僧大喜。
御刀阿丁说:“上人若是能培育出火鸩就是名符其实的鸩者首座!”
云僧说:“小僧每日投喂的食物里面都加有药石的毒性,目的就是为了培育火鸩。火鸩一出,万毒蛰伏!”
梅虫儿在我身侧轻声说:“刀敕之徒用兽皮鱼皮护体防止鸩毒侵袭。鸩鸟羽带剧毒,不能抚触,所以始终不能完全驯服,即便是养鸩人也是战战兢兢不敢太接近它们。”
单良凑过来举起弓弩对准茹法珍,作势瞄了一下,现在是举高临下,如果要伏击那是占了地理优势。
哪料他就这么一瞄,箭矢上微弱的幽光一闪,茹法珍身侧脸如金纸的御刀阿甲就沉声说:“有杀气!”
御刀如临大敌挪动位置,层层挡在茹法珍身前。看来我们已经暴露位置了,我和单良忙缩回身子伏低。
可能越是厉害的刺客杀手身上的杀气越重,而这种杀气往往只有极有经验的高手才能察觉的得到。
郑植擅长于观察,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在古阳洞说白衣人有杀气,但那也是只是根据所见所闻作的判断。现在我们潜伏在暗处,洞内的声响和动静,几乎不可能扩散到外边,这个阿甲却像感应的到似的。而且以他展示的那一手“炼骨大法”,足见此人必定身具惊世骇俗的本领。
作为南朝皇帝身边的捉刀侍卫,而且是被挑选深入敌国执行特殊任务的成员,起码是一流高手,无疑阿甲又是这群高手中的顶尖高手,所谓甲乙丙丁戊己庚辛这种称呼应该只是行动中各人的代号。
“乞活儿**少年心性、锋芒毕露、杀气难敛!”有这么多高手护卫在前,茹法珍的声音很淡定。
阿甲朝着我们所在方位说:“一群钻洞鼠辈而已!”
锐器破空呼啸,眼前寒光闪动,“铮”一根短朔已斜斜插入我脑顶上方岩石中,封住出口,看形制正是御刀的伞杆。
我惊出了一身冷汗。却见阿甲手背在后面,上臂轻轻颤动,而他身后御刀视线都盯着他背部,各人形蠢蠢欲。我猜想这个阿甲肯定是用手语暗号在布置任务。
刺客杀手行动都很隐秘,平时组织内部必定有多种外人难解的秘密沟通方式,比如旗语、手势、音讯等等。
至于阿甲在布置什么任务,估计就是想将我们围捕猎杀。但是,这溶洞洞口在悬崖半壁,内部空间比较复杂,而且很可能还有其它出口,所以要捕杀我们也非易事。
“叮叮叮、叮叮叮……”伊河对岸悬崖岩壁上传来有规律的敲击声。远远望去,有两个人形虚空垂挂在半壁,想来是匠人腰间绑着绳索手持工具正在雕凿岩石。
不过,这匠人也奇怪,锤凿都保持着同一频率,“叮叮叮、叮叮叮……”不急不缓。
刀敕之徒所有人表情都是一惊。
“这是高武时期的音讯传密,”“无量慈悲”茹法珍神色凝重。
御刀阿乙说:“我们立即渡河,抓住悬崖上的人问个明白?”
“那就是普通石匠,你即便抓住他们也问不出什么来的,”茹法珍朝阿丁一招手,“你记下!”
御刀阿丁一边竖起耳朵听那敲击声,一边蹲身用树枝在地上刻画。过了半晌,他才起身,径直走到茹法珍身边,附耳禀报。
茹法珍“呵呵”笑着说:“果然是高武旧人!他约好地点和我们见面。走,去会会老友!”
御刀阿甲问:“那这些少年怎么办?”
茹法珍说:“不用管他们,我们深入敌国,肩负重任,第一个任务:追杀西阳王遗孤,原是举手之劳,已经达成。另外一个任务非同小可,最好不要和中原江湖人士为敌,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云僧说:“只是乞活儿视我鸩者为杀师仇人,未必肯善罢甘休。”
茹法珍叹气说:“当年,‘高武旧人’犯下重罪,鸩者围捕他时,被他反杀了十几名大鸩师,自此,鸩者力量大为削弱。不然,怎会连几名少年都应付不了?再者,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用毒杀人的,不只是养鸩人,通晓药理者也能做到。是谁杀害道登大师的,乞活儿自会分辨!”
云僧面露尴尬,“阿丈,等小僧培育出火鸩,成为‘鸩者第一’,自会招纳奇人异士,壮大鸩者力量!”
茹法珍点点头:“不过,‘高武旧人’若能归附,那就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