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老道一个趔趄,差点扑倒。他掀起道袍,臀部一撅,顿时腾起一股黄色烟雾,随即恶臭蔓延,就像鼬鼠放臭气一般无二。
我大叫:“大家小心!”赶紧屏住呼吸,以袖掩嘴。与此同时,云僧突然手托背篓朝我抛来。
我并无挪移接物的本领,自然手忙脚乱。阮地纬抢身过来,抱住背篓,单足立地,旋转几圈化解了劲道,再将背篓轻轻放于地。
这股黄色烟雾过了片刻才消散,我只觉一阵头晕目眩,脚下不稳,差点就摔倒,再看各人都好不到哪去,也是身形摇摇欲坠,看来这臭气能让人产生眩晕感。
乞活儿本来是严阵以待,刀来剑往都不会惧怕,没料到这个鸩者贾老道如此龌蹉,一时措手不及。
贾老道和云僧却早已去得远了,单良抬手朝着云僧背影要射出弩箭,已不够射程,无奈收回弓弩。
阮地纬从背篓里抱出萧氏皇族小郎君,发现他面如金纸,双目紧闭,昏迷不醒。
梅虫儿说:“小郎君身上有一股香味,闻着好像是中了曼殊沙华根茎之毒,好在毒性并不强。”
寻香忽然一声惊呼,躲到我身后。看向她手指处,我也心下骇然,原来那玉面生的尸身不知道怎么回事,已经变得焦黑,就像用火焚烧过似的。
梅虫儿看着沈兴说:“阿兴,你跟随高执事比我久,你看这是怎么回事?”
沈兴上前用环首刀拨弄玉面生尸身,思索片刻后说:“养鸩人饲养毒虫,种植毒花毒草,然后提炼各种毒药,用于施毒害人,但施毒的同时,自己必须诸毒不侵犯,不然敌人未倒,自己先倒下了。他们为了能抵抗各种毒药,就先给自己下毒,份量由少逐渐增加,到最后完全不惧。这个玉面生自称周身七十二种毒物,说明他能抗七十二种毒,但是每位鸩者都有自己的极限。一旦突破极限,平日体内堆积的百毒一齐发作,也叫作反噬。玉面生临死之前,体内毒性无法控制如同烈火自内而外焚烧,就这样了。”qqxδnew
王宝孙说:“幸好双蒙刀快,不然让他这七十二种毒物一一施展出来,哪里能抵挡?”
我问梅虫儿:“虫儿兄,前面地形如何?养鸩人会躲藏在何处?”
梅虫儿说:“一直往北是悬崖峭壁无路可去。沿河山壁上有很多洞穴,里面可以藏人。”
我说:“我们继续往前搜索,直到逼得鸩者就范。”
阮地纬说:“鸩者用毒杀人防不胜防,诸位少年一定要加倍小心!”
王宝孙冷笑说:“不是曾有人夸口说下乘杀人之技不值一提吗?”
阮地纬一愣,不知道王宝孙此话何意。
我对他说:“你们这些名士终日清谈论道,缺少实战经验,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吧!”
阮地纬脸色微显尴尬。他见小郎君仍是昏睡不醒,便仍然放回背篓中,留下来守护其余三名江湖名士。
我们乞活儿沿河岸步步推进。
正在这时前边山崖上传来一声清脆金铁交击声响。
单良说:“阿大,前面似乎有动静!”
梅虫儿解释:“那是古阳洞的磬响!古阳洞是皇上为文明太后营造的功德窟,窟内刻有一佛二菩萨,有僧人供奉香火。”
寻香喜道:“古阳洞和师父的金波罗禅院一南一北遥相呼应,里面的佛像雕刻极为有名,我早就想去参拜了!”
绕过一片灌木丛就看到古阳洞巨大的洞窟,由工匠开辟的道路也至洞口打止,另有一条樵径曲曲折折沿山脚延伸。
刚接近古阳洞窟,郑植厉声叫道:“大家快伏低!”
事出意外,我下意识地跟着各人蹲伏在地。一团黑影从洞口石坪惊飞,掠过我们头顶,冲上云霄不见,留下久久不散腥臭的热风。
我早已看清正是鸩鸟,正疑心石窟里有古怪,但见寻香径直走了进去,便带着郑植和单良进窟。
洞窟内情形一览无余,并无鸩者踪迹。洞壁正面雕刻着高大的释迦摩尼坐像,左右两侧各有菩萨侍立。佛像面颊清瘦,眼含笑意,菩萨文静安详,神态从容,三尊石像皆是流光溢彩,颜色鲜艳。
坐佛正下方一条供桌,桌上摆着佛家各种法宝,燃着香火。桌前两具蒲团,其中一个蒲团上跪着一名头戴黑纱帽身穿宽松白衣相貌深沉的长者,正在闭目祷告,另一个蒲团空置。
左右两侧靠洞壁各站着四个白衣人。我们进入,这些白衣人不动声色,十分淡定。奇怪的是窟内虽有香火,却连一个僧人都没有,先前的磬声估计是白衣人敲击的。
我正要退出,却见寻香在那个空蒲团跪下叩拜佛祖,神情很是虔诚。
郑植拉住我手臂,轻声说:“阿大,鸩者反正无路可逃,七妹是逢庙必进,遇佛必拜!”
我知乞活儿兄弟都特别宠爱寻香,几乎是千依百顺,也只得由她。
白衣长者大概是因为听到我们的说话声,微微睁眼,露出诧异的神情。有两名白衣人过来将他扶起。
从这些白衣人眼神形态、行动举止来看,都不是普通人,但对白衣长者十分恭敬,应该是他的随从。古怪的是每个白衣人背上都斜背着一柄伞,伞尖尖锐如枪。
后世的龙门石窟是通过历朝历代累世营造有两千余龛近十万佛。历经千年时光风化严重再上人为破坏,很多都已经斑驳陆离残缺不全。而在异世北魏王朝时却是刚营造出来不久的第一窟,虽只有三座造像但是线条流畅、色泽艳丽、精美绝伦。
我忽然想起自己也是佛子打扮,敷衍着拜了两拜,闪到一边。俗世浸染凡尘久了就对神佛失去敬畏之心。
寻香礼佛完毕,起身观摩佛像,“据说三十年前沙门统昙曜曾在平城武周山主持营造佛窟五座,每座一具主佛两尊侍佛,气势磅礴、雄伟威严,而看这里的石刻体态清秀瘦削、线条圆润流畅似乎有所不同。”
我说:“莫非你说的是云冈石窟?”
寻香嗔道:“我说的是武周山石窟!”
我忽然想起云岗石窟的叫法是要到明朝才开始的,便尴尬摸摸地额头掩饰,“这两边的菩萨长得都差不多,其中一个我认得是如来佛祖的弟子观音姐姐,就是不知道另一个是谁?”
这句话一出口,吸引得大家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我顿时意识到又暴露了自己的无知,于佛家典故知之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