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绫提前几站路从有轨电车下车。她去了一趟城市调查局总部，帮琉璃取回了工作用的电脑。

拿到电脑之后，绫决定坐地铁回家。因为从这里出发的话，电车还要往远处多绕几站路，所以坐地铁回去要比电车快不少。

绫本可以在去城市广场时或许也采取这种出行方式，但由于早高峰时的地铁过于拥挤，连一个掏出手机的空间都没有，因此那时候的绫才舍近取远地选择了那辆有些年纪的电车。

大概是因为这条地铁线沿路没什么景点，尽管是节假日的中午，地铁站里还远远达不到人挤人的地步。

从城市调查局总部到绫的公寓，一共不到五站。车厢里的人数加加减减，直到过了中转站后的那几站路，走出车门的人数才慢慢超过走进车门的人数。

绫刷手机出站。她看见肩上挎着布袋的琉璃在前面的自动贩卖机那里刷脸付钱。

由于琉璃那顶挂有两条彩带的遮阳帽足够显眼，再加上她那纯蓝的眼睛和清凉的短裙，绫一眼便能从出口处认出正在弯腰拿饮料的琉璃。

绫拎好电脑包，走到琉璃那边。

看到绫以后，琉璃取出饮料，接着把一瓶运动饮料递给绫。

同时，琉璃对绫说道：“没有你喜欢的青柠味了，新出的芒果味可以吧?”

“没事，谢谢你啦。”绫接过表面还有水珠的硬料瓶子说道。她说完便拧开瓶盖，一口喝掉三分之一。

“跑了一上午，现在才觉得口渴。”绫盖上盖子时对琉璃说，“话说，你是怎么知道我换乘地铁的？我不记得我有和你说过啊。”

琉璃手指绫用于和自己联系的耳机，说：“你又忘了吗？这耳机里有定位功能。我看到你的位置消失，就知道你肯定进地铁了嘛。然后，我根据你消失的时间还有当时的列车班次，稍稍计算了一下，就正好卡点等到你啦。”

“好吧，琉璃你真不愧是情报室的，这都被你算到了。”绫说，“其实你也不用特意来接我的，从这边回我家就是过一个十字路口的距离。”

“小绫，你真是的，现在外面太阳这么大。你帽子都不带，是真不怕晒伤啊。”琉璃打开手提的布袋说道。

“我离开调查局时有补防晒霜的。”绫从口袋里翻出一小支防晒霜说。

“你肯定走得急，没涂均匀。”琉璃掏出一顶遮阳帽说道。

“一小段路，不要紧。”绫不愿承认琉璃所说的是事实。

后来，那顶琉璃带来的遮阳帽还是戴在了绫的脑袋上面，装有工作电脑的电脑包也回到了琉璃手中。

回去的那一小段路上，绫询问起琉璃之前在耳机中提及的长期任务。但是，琉璃抬头看了眼随处可见的监控摄像头，顾左右而言他。即便绫还在继续追问，琉璃仍然坚持要到小绫的家中才能详细说明。

在宛如烧烤架的路面上步行几分钟过后，绫和琉璃终于推开公寓大门，走进电梯，最终回到了那个冷气充足的公寓客厅。

和绫离开时相比，现在的茶几上多了两大杯冰镇西瓜汁。

换完拖鞋之后，琉璃还告诉绫，说是自己预定了一冰柜的冷饮和一个冰激凌蛋糕，大概今天傍晚的时候能送到。

比起这些可有可无的东西，绫更关心的还是那个让琉璃欲言又止的任务。

“琉璃，你收到的那个任务到底是什么？”绫在关好门后直截了当地问道。

“在转述任务要求之前，我希望你能看看这个。”琉璃穿着拖鞋走到电视机前说。

琉璃站在电视机前，轻轻拍了两下手。电视机的屏幕上随即出现“正在聆听”的字幕。

“打开新闻，循环播放今日上午九点至十一点的本地新闻。”琉璃对电视机下达指令道。

“明白，正在为您寻找内容。”

联网的电视开始用内置搜索引擎批量抓取相关的视频。

没过几秒，一排排的搜索结果成列在绫和琉璃的面前。

琉璃在粗略扫过各个视频的封面后，挥手对电视说：“按时间顺序，从前往后播放。”

“收到，”电视机的提示音这样回答道，“下面将播放第一条新闻。”

“今日上午九时，一年一度的伊始之城建城日正式开始……”

还没等视频里的主持人说完一句话，琉璃就突然拿起了遥控器，然后按下了遥控器上的暂停键。此时的绫也才刚刚坐进沙发里面。

“绫，新闻开始前，你再帮我个忙。”琉璃放下没有实体按键的遥控器说。随后，她从绫带回来的电脑包里翻出了自己的工作电脑。

“还记得那个病毒的数据结构和工作原理吗？”琉璃边插电源边问绫。

“我记得有存过一份备份，我现在用异能传给你？”绫站起来问。

“好，你先放那个空白的分区里。”琉璃把厚重的工作电脑举到绫的面前说道。

绫按照琉璃的要求，把自己的手掌按在内存条所在的那块上。然后，她闭上眼睛，用自己的异能将脑中那一块上锁的数据完整地移动到琉璃指定的路径。

站在一旁的琉璃亲眼见证了一束束紫光从绫的指尖缓缓伸入电脑的一侧接口。

随着闪烁的紫色开始变淡，绫逐渐睁开自己的眼睛。她收起手上那些紫色线条，抬头对琉璃说：“所有数据都传输完毕。对了，你有那代码的运行环境吗？要我帮你重新搭建吗？”

“这就不麻烦你了，这可是我的工作电脑，各种系统的运行环境都有，绝对没问题的。”琉璃拿起电脑说道。

“好了，趁我研究代码的时候，你继续看新闻，记得留意右上角的时间。”琉璃低头扫过满屏幕的代码后说，“还有，记得关注有你自己出现在现场的画面。”

“这些怎么了？”绫不是很明白琉璃的用意。她不明白一向口直心快的琉璃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和自己说话。

“你先看，我等下再告诉你原因。”琉璃简短地回答道。

说完，琉璃特地用手中的遥控器调高了电视的音量。她还在遥控器的上按下了锁定音量的设置按钮。

虽然依旧不知道身后的琉璃到底想做什么，但是本着一贯相信琉璃的想法，绫朝电视机挥手，示意继续播放今天上午的新闻。

电视屏幕里的新闻开始按时间顺序播放起来。

“今日上午九点四十五分左右，不明黑客入侵了城市的监控系统。原因不明，目的不明。城市调查局已排除相关病毒。目前，相关设备重新启用。实时的检测显示，此前受影响的本地设备已恢复正常。”

“后续调查正在进行中。”

这则新闻最后的画面里，绫看到了那些在现场忙碌的调查局专员，而她自己的身影也出现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中。

电视机里的画面一转。城市广场边货车翻车的场景出现在画面正中央。

“今日上午十点整，一辆货车闯入禁止货车通行的城市广场地带，并在道路上侧翻。”

“涉事货车的司机已被带走调查，但是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其有对此次事故知情。据相关人士透露，货车出事故时，该司机不在城内，且不知道事发时的货车为何处于无人驾驶的状态。”

“城市警方已积极介入此案件。调查重点为云端控制系统与没有正常工作的自动行车系统。”

“后续进展请持续关注本频道。”

绫同样在最后几秒的视频里看到了那个出现在远处路口的自己。那时的她才接到琉璃的电话，正在急急忙忙地从咖啡店内跑出来。

画面再次切换。这次终于不是事故了。石溪先生的演讲片段又一次出现在绫的面前。

“今日十点十五分，城市代表兼首席执政官，石溪先生提前发布了建城日演讲。”

“下面由我台为您播放这段视频……”

看到这里，绫举手示意电视暂停播放。

“你是怀疑这前面两件事之间有关联吗？”绫凭借自己的直觉问道，“但好像用巧合也能说得通吧？”

“没错，”琉璃回答说，“如果只是时间上的前后连续发生，那倒还可能是巧合。”

“可是从回馈给情报室的数据看，那边所有的设备都好像能提前预知你的行动一样，全都恰到好处地卡点出错，从而精准无误地拖延住了即将路过那些地方的你。”琉璃双手离开键盘说道。

“那个货车的无人驾驶系统似乎也是收到了来自云端的指示才行动的。后续的调查结果显示，那辆车子的本地数据里也存在类似于你找到的那个病毒。”琉璃补充说。

“我推测，那病毒有可能在你动手前，甚至可能在错误报告出来之前，就进入云端一段时间了。”琉璃对绫说道。

“所以，你怀疑那个被我移除的病毒可能早已扩散开来？并且不仅仅是影响了监控？”绫大约猜出了琉璃接下来想说的话。

“对，这也是我不愿意在外面和你讨论这件事的原因。”琉璃解释说，“在城市调查局彻查每一个公共区域的设备前，我不清楚那些遍地都是的摄像头会不会成为新的帮凶。”

绫看着琉璃带来的一大堆屏幕和主机，突然有些担心地说道：“课我们家里的电子设备也不少吧？”

琉璃伸出右手食指，往绫的脑门上轻轻一弹，然后对绫说道：“我当然是确认过没问题后才肯这么直接告诉你的呀。”

绫看了下琉璃大腿上的电脑，恍然大悟。

“原来，你刚刚是在用我给的病毒原型来筛查我家里的所有设备。故意开大的电视机音量也是为了防止万一的可能性。”绫说。

琉璃顺手把电脑设置成了自动扫描病毒的模式，然后说：“看来小绫你还不算一窍不通嘛。”

“我怎么会没想到这些……”绫在说话时有些自责。

“没事啦，不是你的问题，我们之间的信息不对等嘛。而且，就算是信息对等的情况下，情报室里的ai都没能第一时间发现这个问题，他们还是靠我提醒才去查的相关数据。”琉璃如是说，“不过，小绫，你放心，有我在，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人可以在这个方面瞒天过海。”

“至于要怎么找到那个搞出病毒的家伙，以及如何逮捕那人，这还得是靠小绫你这种即插即用的战斗力喽。”琉璃把另一台电脑拿到绫的面前说道。

电脑的屏幕中分屏显示着两个来源不同、内容却大致相同的授权文件。

“这是新签发的调查令和拘捕令吗？”绫简略地阅读完屏幕里的邮件后说道。

“是的，我之前想找你说的就是这个事情。”琉璃放下电脑说。

“这好像不是发给给城市调查局的。”绫在阅读前几行时没有找到那几个授权给城市调查局的文字说明。

“确实不是。” 琉璃先后指着两份文件末尾的两个名字说，“这是单独授权给你和我的。”

“你和我？”绫有些诧异地说道。

“抓个黑客有这么高的优先级吗？”绫疑惑地问。

自绫正式加入城市调查局以来，这还是她头一次收到授权个人去执行的调查令和拘捕令。

虽然老一辈的探长曾和她提及过，说这是王牌探长和个别精英探员才能享受的特权，但对于刚从见习转成正式探员没多久的绫来说，眼前的这套文件组合显然是有些为时尚早。

“喂，这可是继我之后第二个有能力闯入云端的家伙啊，很危险的呀。”琉璃提醒说，“负责维护云端的人很多，我也是其中之一。而那人居然能找到我们都没找到的漏洞。”

“更何况，我们现阶段根本看不出来那人的目的，也不清楚那人还会不会有更多行动。”琉璃说。

“在上午的初步调查中，云端控制的无人驾驶系统中也有类似你找到的病毒。万一，那卡车的侧翻真和这事有关联，那就意味着我们这个建立在云端上的城市秩序要有大麻烦了。”

“如果不尽快找到那个家伙，我们不可能从根本上消除这种风险。”

“还有，告诉你也无妨，现在的案件优先级都是那个情报室ai整理出来的，潜在危险大的案件会优先分配人员。在这之后，ai的风险分析报告会交由情报室复核。”琉璃向绫讲解道，“复核后，执行前，各个方案还会给有相关权限的人签字授权。”

“照这样看来，我们无疑就是他们眼里的最优方案。”琉璃顺着自己的逻辑推测说。

在听闻事情的严重性后，绫有点不自信地说：“既然这么严重，只让你我参加是不是反而有点……”

“这次应该没事的。”琉璃打断绫说道，“据我所知，同样收到调查令、并即将参与调查同一起案件的人员可不只是你我而已。”

“很多签字的人只有单独授权一人行动的权限。为了行动速度，情报室那边一般是签一个发一个的。”琉璃说。

“你还知道那些人会参与进来？”绫转头问到她眼里那个无所不知的琉璃。

琉璃看了眼客厅展示柜里的某个手办，然后回头说：“我不知道具体的人数，不过我知道，那个带你度过实习期的探长也会一起去的啦。”

绫跟随琉璃的目光看去，一眼便看见了那个机械手探长的手办。

终于，绫长舒一口气，说：“这样啊。那我放心多了。”

“绫，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天下午的任务还没结束。”琉璃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后说，“调查令明天生效，而搜查令即时生效。今天，其他收到紧急通知的探员会去进一步收集线索。明天早些时候，他们就会把初步的调查线索交给我们情报室。届时我们应该还会收到进一步的具体指示。”

“在此之前，我们也不能闲着。绫，你正好可以陪我去再一趟那个你疑似发现病毒的咖啡店。”琉璃边把电脑放进背包里边对绫说，“我要亲自去找出那个不存在于云端记录中的网络。”

“之前检查设备的时候，我一起检查了你的手机和平板等设备。”琉璃站起来说，“看样子，你是在接入了某个网络后才发现的病毒。”

“在我想要从云端查询那个网络的具体信息时，我才发现数据库里根本就没有与之相关的任何信息。”琉璃背上背包说，“除了这个问题，还有一个问题在于，你为什么会在一个与摄像头无关的网络里找到与之类似的病毒。”

“我记得那网络明明是能访问云端服务器的。”绫说，“审查极其严格的云端应该不会允许没有记录的网络随意接入的。”

“这么说，云端服务器和咖啡店本地网路之间都有可能存在问题。”绫总结道。

“情报室的其他人正在检查云端本身。我们直接去现场。”琉璃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形状的车钥匙对绫说道，“我的职责是尽可能多得获得线索。但与此同时，我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因此而暴露在那人的视野中。”

“假若后续的情况真是如此，那我必然离不开你的帮助。” 琉璃把自己的车钥匙交给绫时说道，“你说是吧，我未来的小绫探长？”

绫接过琉璃的车钥匙，说：“我懂你的想法了。我们开车回那个咖啡馆。这样还能减少一些我们暴露在各种摄像头下的概率。”

“额，其实我只是想让你试试我的新车。”琉璃挠头说，“不过，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算了，不管这些啦，事不宜迟，我们出发吧。”琉璃对刚回来没多久的绫说道。

她们离开时，客厅里那两杯西瓜汁依旧是原封不动地摆在了桌子上。认真探讨案情的绫和琉璃似乎完全忘记了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