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日正式开始前的早晨，绫在一片连环的闹钟声里醒来。

起床，换好衣物之后，绫面朝梳妆台镜子，两眼无光地打量起镜子中的自己。

她那棕色短发比昨天好像长一些，锁骨好像明显了一些。

绫不自觉地低下头，来回观察自己胸口。她不出意外地发现，只有这里的尺寸还停留在一个和她高中成绩一样优秀的大小。

绫涂好防晒霜，带上了能独自联网的手表。她漱了口水，随后叼起电动牙刷开始对着镜子整理卷毛的头发。

没过多久，绫面前的镜子里显示出一个熟悉的名字。电话的小图标与对应的电话号码也随之出现在她侧身的那面补光镜边缘。

“除了城市调查局，估计也就你这个人今天还会这么早打电话给我啦。”绫一边这么想一边按下了手表上的接听按钮。她在接通前吐掉嘴里的牙膏牙刷，赶紧又漱了一次口。

“小绫，我昨天一下班就睡着了，我刚刚才听说昨天公园里发生的事情。”电话另一头的语气有些急促，“那什么，你现在还好吗？有受伤吗？”

“我没事，那人确实是异能失控的个体，但他年纪大了，还算好对付。”绫老实回答说，“昨晚实在太累，没来得及给你发消息，不好意思啊。”

电话里的声音松了口气，随后说道：“没事就好。我生怕我不在你身边，小绫你又会像以前一样干出些奋不顾身的蠢事。”

“琉璃大小姐，我现在早就不是和你做大学室友时的那样了。”绫已经可以在脑中想象出前室友恨不得跑过来捏自己脸的情景了。

“你少来，”打电话来的琉璃随即说，“你什么德行，我心里还是有数的。”

“所以，决定了，今天就来你家，这个月都要住你那里！”琉璃自说自话地挂断了电话。

绫打开手机，调出门口的监控。

果然，楼下的摄像头完完整整地拍下了琉璃那一头新染的浅蓝色长发。

“还搞这一出啊。你想住这里就直说嘛。我又不是不欢迎你。”绫对监控里的琉璃说道，“话说回来，以你一贯的作风，不是每次都是这样想来就来的吗？”

“估计又是和你老爹吵架了吧。”绫这样猜想道。

“我今天白天要出任务，没时间给你弄午饭，你尽量外卖解决吧。”绫一想起即将要惨遭琉璃毒手的厨房就不免有些头疼。

绫低头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便匆匆跑出洗手间。她在路过衣帽间时顺手拿走了一件青色外套，随后直奔厨房的冰箱而去。

还没等绫想好今天的晚饭该怎么办的时候，门铃就不出意料地响起来了。

紧接着，琉璃用自己的指纹刷开了小绫家的门锁。

琉璃在玄关处换好自己上次留下的拖鞋，然后拎着她的大小旅行箱外加一个背包走进客厅。

“嗯？我刚来，你就要走？”琉璃在看到绫正叼着一个简简单单的三明治后问道。

“昨天晚上临时接到的任务，去城市广场站点巡逻值班一上午和一下午。”绫在取出三明治说话的同时还在四处寻找那双不知道扔哪里去了的球鞋。

“不是说值班的人数够了吗？怎么还要叫你去啊？明明连我这个情报室的都放假了，你们异能科的凭什么还要加班？”琉璃一头倒进小绫昨晚睡过的沙发，然后极其不满地问道。

“情报室有人工智能坐镇，能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汇总信息，本身也不需要所有人都守在那里，留一两个人看着就行。”绫吃完三明治后对琉璃解释说，“但是到了现场，他们永远都觉得现有的人手还是不够用。”

“你知道的，尤其是今年这个百年建城日，预计的人流和网络流量会比以往更大。”绫抽出鞋柜最下层的那双鞋子时说道。

沙发里的琉璃猛地爬起来。她指着那扇自己没关的大门，认真地说：“小绫，我也去。你把我当成去路过的游客好了。”

在说话间换好鞋子的绫把手机塞进外套口袋。她同样认真地对琉璃说：“琉璃，你是无异能者，万一现场又发生了我昨天遇到的那种情况，你又没有武装许可，用不了枪支弹药，那样是很危险的。”

“况且，真到了那时候，你还会把自己当做路过的游客吗？”绫很确信眼前的琉璃会毫不犹豫地做出和自己一样的决定。

“我始终相信，小绫你会保护我的。”琉璃说道。她在说话的同时走到了绫所在的门口。

琉璃双手张开，拦住绫的去路。

“但……这并不能完全排除你受伤的可能性啊。”绫说，“我觉得在这种假设下，不让你去才是最好的保护。”

“就算换个角度看，这次的任务只是平常的巡逻而已，那其实也用不着只有遇到大案件才会出动的你陪同。”绫继续说，“信我，我自己能处理好今天的任务。”

对琉璃说这话时，绫的心里有些犯难。

她知道，就工作上而言，琉璃从来不是个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人。琉璃那么说的目的无非是想帮她分担一些注意力没那么集中的时间。

但作为绫自己来说，她一点也不想让对加班深恶痛绝的琉璃继续陪同昨晚领到突发任务的自己。

“有你在，”绫不好意思地承认道，“我怕自己分心。”

“如果你实在想去，我下次没有任务的时候和你一起去就是了。”绫把手放在琉璃的肩膀上说。

“好吧，那不为难你，我不去了。毕竟，我不像你一样精通各种格斗技巧，也没有你那个可以入侵一切电子设备的异能。”琉璃略加思考后让出门口说道，“但是，你别忘了，你面前的，可是当年攻破城市云端服务器的第一人、情报室的最强天赋拥有者、以及小绫探员的最佳指挥官。”

“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别忘记叫我。”琉璃举起绫的手腕上的手表说。

琉璃按了三下表冠，紧急联系人的号码很快出现在圆形的手表屏幕上。那个号码下面的备注正是琉璃的名字。

“好啦，我知道啦。”绫用另一只手拿起鞋柜上的钱包说道。

“说起来，你也可以远程监控一下我到时候所处的网络环境。有什么奇怪的发现就赶紧通知我或者城市调查局那边。”绫这时总算是想出了一件可能需要琉璃帮忙的事情。

“明白。” 琉璃放开绫的手腕后说，“琉璃随时为你服务哦。”

此时，绫终于收拾好了全部要带的东西。她走到门口，准备出发。

“那晚上见喽。”绫推门说道。

“嗯，晚上见。”琉璃点头答应说。

这时，绫突然回过头，一本正经地提醒琉璃道：“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琉璃看着绫的眼神，总觉得这位室友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要讲。

“洗碗机还没修好，碗要你自己洗。做菜的时候记得开油烟机。还有，不小心触发了烟雾警报以后，记得去和楼下的管理员说一声，不然消防车又会自动过来。”绫不放心地关照说，“基于你先前的种种传奇事迹，我建议你点外卖，这样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额，我会注意的。”琉璃一回想起前几周的事故就不好意思地把目光从绫的脸上挪开了。

“你不要这样不放心嘛！”琉璃责怪道。

交代完毕后，绫在出门前摸了摸琉璃的脑袋，而琉璃则是趁机捏了把绫的脸颊。

绫坐电梯来到楼下，之后小跑至最近的电车站。

与此同时，待在公寓内的琉璃则是从自己的旅行箱里翻出一台机顶盒大小的电脑主机，然后用线连上了客厅里的巨型电视作为显示器。

绫所乘的电车抵达此次任务的目的地时，纪念日早已正式开始。

大街小巷挂满了各式彩灯与五颜六色的彩条。人们大多在尽情享受这来之不易的节日，约上亲朋好友，走街串巷，将自己置身于浓烈的节日氛围中。

烧烤鱿鱼的香气携带有来自暮春的微风。路边的鲜花不只是今天，一整个春天都多姿多彩地开放着。只不过，在今日的氛围里，它们显得要比往常还要引人注目。

此刻的晨雾还没来得及完全散开，广场上的小摊小贩渐渐地多了起来，大量的人们聚集在广场上，相互间言谈说笑着。

不过，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早就混入了城市调查局、警局和军方的各路人马。

倒也不是因为有什么重大的事件发生，这只是例行的安保措施，并且这个做法已经维持了将近百年之久。

刚刚结束提前休假的绫正是这各路人马中的一员。

和往常一样，绫没有特别打扮，一切以方便行动为主。她最多是在披散的褐色头发上别了一枚发夹，以此来假装自己也是为庆祝节日而来凑热闹的普通市民。

咖啡馆内的她打开手中的平板电脑，点击连上拥挤的无线网络，那段广为流传的建城日传说又一次出现在屏幕上。

黑屏白字与窗外的彩色世界有些格格不入。一大段的文字涌现在绫的脑中。不算精美的页面上甚至连一个跳过的选项都没有。

“过去的人们自视为一滴滴清澈的水珠，微小而无能。”

“原本的城市仅是谁人留下的废墟，凹凸不平，崎岖难行。”

“直到某一天，小小的水滴抓住了体内迸发出的异能。”

“从此，水滴般的人们不再被那废墟般的丘陵所阻隔。”

“水滴，水流；水流，湖泊。终于，高山也阻挡不了倾盆而来的洪水猛兽。”

“那年的先人抚平丘陵，洗刷群山。世间自此再无难以逾越的艰难险阻。”

“他们铺起道路，垒起砖瓦，把万事万物又逐步连接到一起。”

“城市的一切宛如新生，此地因而得名为伊始之城。”

终于，在看完这段漫长的开屏广告后，绫总算是连上了她今天要监控的第一个网络。

有人说，小小的水滴也能征服高山丘陵，这正是先辈们团结开拓的写照。

但是，用绫今早收到的任务来讲，就是水流流量汇集得到地方难免随着时间发生些变故。

主要是有无聊的人类每逢热闹的时间都要散播危险言论，恶作剧也好，极端的反社会倾向也罢，故且不论真假，警方，军方，和城市调查局都各自承担着排除潜在隐患的义务。

绫挑选的这个咖啡馆里花香四溢，即便是浓郁的咖啡也掩盖不住满世界的芬芳。

一杯苦到难以短时间内喝完的咖啡静静地放在绫的手旁。

咖啡店内的绫把脑门贴在自带的折叠平板上，她开启自己的异能，一头钻入错综复杂的网络。

清澈的天空中没有半点砂砾。节庆日里的阳光早早驱散了昨夜残存至今的寒风。

隔音窗玻璃外，平常的一日似乎就这么平平淡淡地开始上演。只是常人的假日变成了绫的加班日罢了。

咖啡店大厅里的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少。除开绫，店内就剩下那位始终一人包办所有工作的老板娘了。

“报告，这里是探员绫，今日任务正式开始。”绫在接入网络时对有录音功能的耳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