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风的树叶传来响动，巨树树冠上悬挂着的人缓缓落在地面上，只剩骨架支撑的身体和骷髅没什么两样，他们身后连着的树根穿刺过胸口像一条巨大的尾巴，与身体完美融合，像是从身体里长出来的。

他们僵硬地站立在树下，慢慢开始活动起四肢，就像久睡出棺的僵尸缓缓醒来。

“还有完没完？”楚向南的脸彻底黑了。

在巨枝牵引下的“树人”急速奔来，他们的脚却没动，像是被推着直接从土地上划过，留下两道深深的凹陷。楚向南无奈凝力旋身一脚踢向树人，却像是踢在一棵坚实的树上，脚骨一阵剧痛，反作用让他被震回从地上滑擦过去，一侧的衣服也被磨烂了。

双腿剧烈的疼痛让他无法站立，树人又一拳砸下，楚向南翻身躲过，身上沾满了泥灰，连鞋子也变形了。

猛地一棍砸向了树人的后脑，就像敲在石头上毫无变化，蒋伟正握着树棍的虎口被震麻，树人的尖锐的手猛地一插直接穿透了蒋伟正的腹部。

“不是让你滚了吗。”楚向南冷冷道，树人下一次袭击又朝蒋伟正攻去，楚向南一脚把蒋伟正踹开，尖刺朝他腹部刺来，他双手把住刺尖，巨大的力量让刺尖不断下压，他的手心被强烈的摩擦划出了血，那尖刺还在缓缓往下，刺尖逐渐没入腹部，殷红的血缓缓流淌出来。

“住手！”徐袁媛的声音突然响起，那树人的力量暂停了半刻。

徐袁媛用近乎哀求的语气，“求求你不要伤害他。你是不想伤害我们的对吧。”

她缓缓走向巨树，看着它零落的树枝，像饱经风霜的老兵碎裂了保护他的盔甲。

徐袁媛心里一酸，噙满了泪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小心！”楚向南喊了声。

巨树却没动，仿佛凝滞了一般，树人也静止伫立在原地。徐袁媛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它的树干，苍老的纹路见证了它无声矗立在这森林中数百个岁月的风雨。

巨树依然没动。

“它在哪里？”徐袁媛问，然后开始沿着树干摸索，直到触到离地一米的部位时，巨树开始微微颤动起来。

“就在这里吗？”徐袁媛拔出了瑞士军刀，“你忍一忍，很快过去了。”

“主人！”皮蛋尖锐的声音骤然响起，轰一声一棵树从上空飞过，哗啦一下树人的脑袋滚落在楚向南身边，一点血也没有，他身上的血早已被抽干了。

“糟糕！”楚向南心里一凛，那巨树和树人又重新活了过来。

树人直接把徐袁媛甩到了一旁，楚向南爬了起来，“皮蛋，吸引火力。”

“明白！”皮蛋此时变成半米高大小，浑身锐利的尖刺，它双手扛着一棵树，像打地鼠一样朝着树人进攻。“敢伤害我主人，都去死吧！”一个树干扫过，树人的头掉下，瞬间就失去了行动力。

趁着皮蛋捣乱的间隙，楚向南来到巨树身边拔出短刀，用力场加压猛刺向它，匕首没入树身，巨树剧烈颤抖起来，所有的进攻都掉转方向，朝着楚向南袭来。

密密麻麻的树人一瞬间在他身后聚集，皮蛋也随即滚到楚向南背后抵挡住了进攻，树人的手部尖刺刺穿了皮蛋的身体。

树体像是石头一样坚固，楚向南只能不断加压，手上的短刀被强压绷紧，但进度依然缓慢，尖刺透过皮蛋身体刺向了楚向南的背部，在他身上扎出了十多个窟窿，血液染在黑衣上宛如不见。

因为树体被割开整棵树都在颤抖着，落叶纷纷往下掉。

被割开的缝隙里透出了一点红光。

这就是变异源吗？

浑身的血液在快速流失，好像有个东西在吸食着，楚向南感觉意识有些模糊，只是机械地割着树体，然后恍惚中见到了一个散发着红色的光团，他看不清，只是伸手进去一抓，好像握到了一个东西，瞬时间那股吸力停止了，身上的尖刺被猛地抽出，伴随着一阵剧烈的疼痛，楚向南失力倒在一旁。

“好累……”皮蛋也消失了。

“向南！”徐袁媛跑了过来。

楚向南手上的东西却被人拿走了，他抬眼一看，是唐苦和她的部队。

“谢谢你帮我们拿到变异源。”唐苦冷笑道，“辛苦了，我会让它物有所值的。”

徐袁媛道：“你们不能拿走，这个变异源是要上交国家的！而且是向南拿到的，他没答应，你们不能趁人之危！”

手下立刻把枪对准了徐袁媛。

唐苦语气傲慢道：“变异源应该交给上帝，世人背负债孽，只有上帝才能拯救人间。”

“还给我们！”徐袁媛向前一步，唐苦用枪对准了她，“我不想打你，乖乖站着别动。”

“趁人之危可不是好习惯。”肖凉怀里抱着一只白猫从容走了过来，蒋伟正跟在他身后。小猫像是喝醉酒似的，耷拉着眼将睡未睡。

“又见面了。”肖凉握着猫咪的爪子伸手，“猫猫说，变异源拿来。”

“是你们。”唐苦的神情瞬间严肃，带着敌意道：“这次我绝不会让你们得逞。”

“啊呜！”带着黑色choker的白猫朝唐苦凶了一下。

肖凉笑着揉了揉小猫的脑袋，“你忍心拒绝这么可爱的猫猫吗。”

唐苦：“……”

肖凉：“别逼我放阿伟咬你。”

唐苦抬枪对准他的额头。

“那就是没得商量。”肖凉声音逐渐低了下来，唐苦开枪瞬间，只见这个帅到逆天的男人极快地闪避至一旁，喊道：“上！阿伟！”

子弹朝蒋伟正迎面而来，蒋伟正惊讶大喊：“飞哥救我！”

“哇呀呀呀！”一个黑脸猛男从天而降，身穿盔甲，手持丈八长矛威风凛凛打起圈儿把子弹全部格挡在外。

“这是……张飞？”唐苦一时哑然。

武将张飞左冲右砍视子弹如无物，很快唐苦他们被逼退了十多步，张飞的长矛往她手臂一拍，变异源甩手丢了出去被肖凉轻盈一跃接过。他嘴角微勾，“看吧，我家阿伟可是很厉害的。”

眼见张飞的长矛就要刺过来，唐苦拔出短刀往手心一划，从包里掏出一个东西往张飞扔去，那东西发出了“吱”一声尖叫，轰一声像炸弹一样爆开，张飞被瞬间炸没，唐苦和部队借机逃走了。

“老鼠炸弹？听起来很恶心啊。”肖凉不快地皱了眉头。

蒋伟正一愣：“老鼠？我还以为是炸弹。”

“骗子。”楚向南冷冷对着肖凉道。

“你终于想起我了。”肖凉在楚向南面前蹲下，“一个人打败了一棵巨树，相当了不起呢，几年不见，比我想象中的更厉害了。”

楚向南脸色微微泛红，他哼了一声别过脸。

虽然黑色的衣服看不出血迹，但他身下早已染红了。徐袁媛跪在他身边，低低抽泣了起来。“拜托，你们快救救他。”

“异能办的人可不会这么轻易死的。”肖凉淡淡道，“只是受点伤而已，以后要流的血还多着呢。”

“我没说要加入。”楚向南脸对着地冷冷道。

肖凉突然眼神一亮，“那你这么拼命，难道……是为了我，好感动怎么办，我该怎么报答你呢？要以身相许吗？猫猫会同意的吧！”他说着蹭了蹭白猫的鼻子，被小猫拍了一爪子。

楚向南：“……”

“究竟是怎么回事？”徐袁媛问肖凉。

“真是令人动容呢，看起来像是怪物的东西。”肖凉站起来，指节分明的手摸了摸树干，“被变异源入侵，它本来可以攫取森林里所有生物的能量，这样就可以把污染无尽蔓延下去，但是它选择了牺牲自己。用吓人的树枝把动物都驱逐出去，吸收尽周围所有的树的能量之后，所有树都会枯萎，直至死亡，也包括它。虽然死了这一片的森林，但森林之外，会有更多树存活下来。”

“尽管被人类侵犯了领地，生存范围不断减少，遭受水土污染，但它一开始就没打算伤害其他生物啊，在变异之初就用浓雾和活动的树枝把自己封闭起来，阻止污染扩散。如果不是这些突然闯入的人，它会无声而寂静地凋零成为一堆枯朽的烂泥，不会有人记得。”

楚向南听言眼神暗了下去。

就算毁灭自己，世界上也没人会在意吧，人们只会拍手称快害人的毒物死了，却从不追问为什么变成这样。

就算从来不试图听他的辩白，也没必要像垃圾一样踹开。

肖凉看着楚向南，静静道：“虽然污染是由它而起，但怎么想，都不该是它的错，它也是受害者啊。”

楚向南听言一怔，抬起了头，冷不防对上了肖凉的目光，他心里一跳，又蹙眉把头低了下去。

徐袁媛抿嘴，“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办？”

“向上级提议，把这片被污染过的树林隔离保护起来，逐一排查。虽然树死了，但根还活着，来年春天，会看到新芽吧。”肖凉淡淡道。

“谢谢。”徐袁媛道。

“你这声道谢很莫名其妙，要说谢谢的话就一起谢谢阿伟吧，这个提案报告就交给你了。”肖凉笑着拍了拍蒋伟正的肩膀。“我们阿伟可是又聪明又勤快呢。”

“……好吧。”蒋伟正红着脸推了推眼镜。

楚向南还剩一口气，声音虚弱而冷酷，“我帮你们拿到变异源，作为回报，你们必须满足我一个要求。”

肖凉挑眉，“说吧，要多少彩礼。”

楚向南：“找到两个人。一个叫姜帅，一个叫白奇。”

“就这啊，白高兴了。”肖凉摸了摸白猫的脑袋，“你朋友？”

楚向南冷声道：“我没有朋友。”

肖凉叹了口气，道：“听起来有点遗憾呢，我答应你。”

“还有，别救我，没钱付医药费……”楚向南说着两眼一黑昏了过去，闭眼前一瞬间好像看到——天亮了。

蒋伟正道：“怎么办凉哥，他不答应？”

肖凉慵懒地摸着白猫的脑袋，嘴角露出了一抹迷人的笑意，“别着急，计划还没结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