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星池瞳孔微震。

乔陌这个假设，让他瞬间就想到了一个人。

“可是……以慕言止从小接受的教育和他的手段，这种可能性……不大。”

就算是许韶凌，在慕言止眼皮子底下耍手段，应该也不会那么容易才是。更不用说许韶凌对慕言止有多忠心。

可是一旦产生了怀疑，就会让人忍不住接着往下想。

乔陌看着夏星池：“如果这个人是许韶凌呢？”他不会忘记，许韶凌曾经对夏星池出过手。

夏星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沉默了一会，说：“如果是他，倒是件好事。”

乔陌马上就反应过来了。

如果是许韶凌，不管他的意图是什么，都是可以防备的，甚至有可能依靠慕言止控制住他。

但如果不是，一个未知的，对夏星池怀有恶意的人，会比任何人都危险。

所以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他们不能下这个定论。

乔陌没有再继续说，又问：“慕言止还说了什么？”

“还能说什么？”夏星池笑了笑，“说对不起，说他会帮我阻止慕与泊，说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有什么意义呢？”

乔陌看着他脸上的笑容。

“只说了这些？”

夏星池抬眼：“不然呢？”

“如果只说了这些，你出来的时候为什么脸色那么难看？”乔陌顿了顿，还是选择说下去，“如果只说了这些，你现在为什么不开心？”

夏星池的笑容凝住了。

“你不能假装没看见吗？”

乔陌笑了笑：“我该假装没看见吗？让你一个人憋着？”

夏星池有些无奈，他好像越来越没法在这个人面前隐藏住自己的情绪，甚至好像越来越无法骗这个人。

“如果我说，我不想说呢？”

乔陌：“那就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

“如果以后都不想说呢？”

“那……不说也可以。”乔陌说着，迅速给自己脸上写满了“委屈”。

夏星池看着他就忍不住想笑。

“我就是问了一下慕言止，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听得有点感慨。”

“如果是这个，我倒不是一定要听。”乔陌想了想，“反正已经过去了。”

夏星池“呸”了一句：“我说了要告诉你了吗？”

“小哥哥，你有没有发现你最近对我越来越不客气了？”

夏星池怔了一下。

从乔陌出现到现在，已经过去大半年了。他们几乎每时每刻都在一起，好像渐渐地，他就已经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一个人。

他都有点想不起来，刚认识乔陌时，自己是怎么样的了。

乔陌说的“不客气”，他似乎也没有这样的意识。

只是有时候确实会觉得，不管他做什么反应，乔陌应该都是可以接受，所以就渐渐地，会遵循着本能去跟这个人相处。

“乔陌。”他突然开口让乔陌也跟着愣了一下。

高大的青年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非常认真地看着他。

“如果……你变老了，我们出去的时候别人把你当成我爸，怎么办？”

乔陌的目光晃了晃，笑了：“能怎么办，摸摸乖儿子的头，说我们回家吧？”

“滚！”

乔陌又挂上了一脸的委屈，头顶仿佛顶了对话框：明明是你要问的……

那种沉重的心情总是被这个人三言两语又搅和开了，夏星池沉默了一下，又问：“你有想过吗？也许你死了以后，我还能活很久，也许有一天我会把你忘掉，会爱上其他人……”

“所以，会爱上其他人的前提是，你现在爱的是我？”

这奇葩的关注点让夏星池话音一顿，说不下去了。

乔陌却始终盯着他看：“所以，你现在是爱我的，对吗？”

在这双带着期待微微发亮的双眼注视下，夏星池下意识地顺着他的问题问自己。

确实，与“其他人”相对的，只有眼前的这个人。

本能地说出“也许会爱上其他人”的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乔陌没有逼他，只是安静地等了一会，便顾自说了下去：“你总问我以后怎样，二十年后，四十年后，死了以后……重要吗？

“只要一直活下去，就会有希望，说不定哪天就找到长生的方法，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也说不定哪一天你的能力突然就没了呢？或者我们找到了解除长生的方法，那我们就可以……嗯，怎么说来着，白头偕老。”

乔陌好像被自己的说法逗笑了：“我知道你因为活了很久，所以可能习惯想得比较长远。但其实活得再久，也是一天天地往后过的。过去的就过去了，未来永远是未知的，如果哪一天，我成为了过去，那也没关系。你还会有未知的下一天，不也是一件很好的事吗？”

“那如果……我过不去呢？如果我忘不掉，那我要怎么办？”

乔陌看着眼前怔怔得望着自己的人，觉得心跳无法控制地快了起来。

过了一会，他摸出了自己的手机。

夏星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乔陌当着自己的面用手机录了好几段小视频，然后感觉到口袋里自己的手机开始震动个不停。

他动作有些生硬地掏出手机，平时特别灵敏的手机今天似乎特别难打开。

可终究他还是打开了。

微信上是一个接一个，乔陌发过来的小视频。

他点开一个，视频里的青年正用自己非常熟悉的眼神，隔着屏幕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小哥哥，我喜欢你。”

再点开一个。

“小哥哥，我还在看着你呢，加油啊。”

再点开一个。

“小哥哥，今天天气怎么样？”

下一个，再下一个。

“小哥哥……”

“小哥哥。”一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夏星池抬头，却发现乔陌的面容显得有些模糊。“你哭什么啊？”

轻柔的吻落在眼睑上，他听到乔陌笑着说，“要是不喜欢，我再给你录别的。”

-

“希望”确实是很可怕的东西。

它能支撑着人度过无尽漫长又寂寥的岁月，却又随时随地地可能给予人致命一击。

不管曾经多么绝望，想过多少次放弃，但只要还能找到一丝希望，人类就总是会忍不住心存侥幸，然后又一次被失败和绝望给予更大的打击。

但“希望”又能让人无惧无畏。

不管失败多少次，也还是会忍不住想，也许这次会不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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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的天气已经彻底地冷了下来，北方有不少城市已经下过了一轮大雪，但作为海滨城市的宁城，却还很暖和，冬阳灿烂，因为好些天没有下雨，风拂过时，能感受到与北方完全不一样的温暖和干燥。

临近宁城港湾的双镜海洋王国的气氛则要比冬日的温度还要高。

因为这一天是双镜海洋王国水下海洋馆开幕的日子。

作为国内知名的主题公园，双镜海洋王国的特色景点及种类繁多的游乐设施一直都很受欢迎，资源丰富的水族馆更是很多游学、科教活动的热门目的地。

而如今这个经过五年开发才终于开幕营业的水下海洋馆，更是从建设伊始就吸引了非常多的关注。

不同于简单的在水下建立观光走廊，这个海洋馆是一个真正完全建设在海底，通过了气密度和抗压设计，集娱乐、饮食、海洋生物科普及保护于一体的大型水下游乐场。

所以在开幕的这一天，双镜海洋王国的运营方也举办了非常丰富的开幕活动，提前一个月通过网络抽签的方式抽取了共计五百名的首批游客，还邀请了不少受年轻人欢迎的偶像明星作为开幕式的演出嘉宾。

夏星池就是其中之一。

蹭着小哥哥的助理名额成为了首批水下海洋馆游客的乔陌，走出穿梭电梯后都不禁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

差不多有半个足球场大小的海洋馆入口是个半圆形的接待厅，整个弧面都是透明的，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畅游于海洋中的各种海洋生物，加上头顶偏冷的灯光，置身接待厅，会让人有种置身于童话里的海底王国的感觉。

“人类真是了不起。”夏星池跟上一步，看到乔陌眼中的惊叹，也笑着感叹了一句。

乔陌侧头看了他一眼。

同样的感叹，乔陌也不是没有，但这话从小哥哥嘴里说出来，不知道怎么的听起来就有点微妙。

好像是从这个人逐渐恢复记忆开始，他身上就开始出现了一些很细小的变化。就像当初还在拍《满月》时一样，粗看似乎跟之前没什么不同，可是那种长年累月养出来的气质，不管怎么掩饰，都无法彻底抹去。

而且大概是因为乔陌已经知道了真相，所以有的时候夏星池在他身边会松懈下来，言语间不时就会像现在这样，透露出一点年长者，或者说，是旁观者的姿态来。

也许对于这个人来说，这漫长的岁月磋磨，他已经很习惯地把自己放到了人群之外。

有点心疼，却又忍不住被吸引。

如果不是周围还有其他人，乔陌真想凑过去亲一下小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