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女士。”谢善轻声说道,“为了两个孩子的安全考虑,无论治疗过程中出现了什么情况,您都不能上去打断,否则很有可能发生意外。”
潘晴连连点头,将谢善的话听了进去,她甚至不敢呼吸,紧张地望着奈垩的动作,看见从他身上出现的黑光进入了儿子的身体里。
奈垩心口一沉。
当感知力连接成功后,出现在他脑海里的暗面并没有潘晴所说的事情后,他就已经预料到了这次的事情又要出问题了。
画面里是漆黑的深夜,看上去只有六七岁大小的林沅穿着睡衣躺在床上。
忽然,他听到了微弱的哭声,清醒了过来,失去了睡意。
坐在床上发呆一会儿,若有若无的哭声还在,林沅爬下床,抱着玩偶熊一路摸索了出去。
奈垩知道林沅家里现在的布局,记忆里的林沅站在了书房门前。
‘爸爸?’
林沅打不开门,但他知道这个房间只有爸爸能进去,他从来不让自己和妈妈进去过。
‘爸爸?’
林沅呆呆的,还在小声对着门内喊着,没多久,里头的哭声消失了,身形高大的男人打开了书房门,他盯着儿子看了许久,才将他抱了进去。
奈垩瞪大了眼睛,被眼前的场景彻底震慑住了。
这间小房间根本没有书房的布局,本该摆满书本的架子上全是一罐罐玻璃瓶,里面或漂浮着一具具小巧的骨架,或漂浮着部分带着血肉的器官。
工作台上正躺着一个被解剖了半个身体的婴儿,一双沾满血迹的橡胶手套规规整整地摆放在了一边。
地板上正打开着一个小型行李箱,奈垩知道这婴儿是怎么被带进来的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画面里神色平静的恶魔,背后发冷。
‘爸爸,这是什么?你在干什么?’
林沅天生的直觉骤然响应,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了林博简,以最为弱势的姿态向父亲展示自己的懵懂无知。
‘沅沅,你抬头看看这些,感觉怎么样?’
林博简的脸上是儒雅亲和的笑意,他捏住儿子的脸蛋,以不轻不重的力度强迫他围观了周围的一切。
林沅猜不出父亲想要的答案,他没有轻易开口,而是摇了摇头,糯糯说道:‘爸爸,你再问问我,我刚才没听明白。’
林博简依旧保持着面上的笑意,他盯着儿子的眼睛看了许久,后者都不曾有一丝闪躲。
男人满意地笑了。
奈垩明白林博简在笑什么了,他也同男人一样,感受不到林沅的恐惧。
奈垩甚至察觉到了一丝嗜血的兴奋。
‘不愧是我的宝贝儿子。’
林博简微笑着摸了摸林沅的脑袋,意味不明地说道:‘沅沅,你记住了,这里的事情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
‘等你长大了,爸爸就教你怎么解剖小动物,好吗?’
林沅听出了警告隐含的威慑,他乖巧地点了点头。
‘好孩子,要记住了,如果不听话,我就会把你和妈妈一起关在这里。’
所谓的关,远远不止字面上的意思。
年幼的林沅在父亲微冷的怀抱里,听懂了这个含义。
‘爸爸,我会听话的。’
奈垩猛地从林沅的意识空间里挣脱了出来,他深受这段暗面的影响,仿佛被缠上了蛇一般冰凉粘腻的目光,近乎窒息。
他竟然能从这段记忆里感受到了来自林博简的浓黑恶意。
“奈垩,怎么了?”
谢善从没见过奈垩如此慌乱的模样,脸色都变得煞白了。
奈垩及时封锁了感知力,所幸传声器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仍然平静地传达出了他的想法。
[我需要书房的钥匙。]
“钥匙?”谢善不明所以。
林沅从床上慢慢坐了起来,他盯着奈垩的背影,目光漆黑。
“奈垩同学,你要我家里书房的钥匙?这是怎么了?我没有的,唯一一把钥匙在我丈夫的手里。”
潘晴更是不明白好端端的治疗过程,怎么突然中断了。
奈垩一把将谢善拉出了卧室。
“奈垩,你怎么了?”
[哥哥,我在林沅的记忆里看到他的父亲,在书房里活体解剖了很多个婴儿。]
机械声音平淡叙述着令人惊恐的事实,谢善浑身一僵。
他握住了奈垩的手,第一反应便是相信孩子的话。
“奈垩,接下来一切听我安排。”
谢善冲回卧室,面容严肃地向潘晴交代着:“潘女士,治疗过程出了点意外,我需要开车送你和孩子去这里的管理所。时间紧急,请跟我走吧。”
“什么?”潘晴一脸无措。
“请相信我。”身穿制服的谢善带着一身正气,不得不让人信服。
潘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哦、好……沅沅,跟妈妈过来,我们去叔叔说的地方。”
“我不去。”没想到,最小的林沅成为了行动的阻碍。
谢善当机立断,一把将男孩扛了起来,向外走去。
“放开我!我不去!爸爸马上就要回来了!”
他这话一出,谢善更是加快了脚步,朝跟随的潘晴反复催促道:“潘女士,请快点跟我离开这里。”
“谢先生,这到底是怎么了?沅沅,你别闹了……”
“放开我——放开!”
林沅挣扎的力度太小,逃脱不开谢善有力的束缚。
然而在四人下楼的时候,就和走上来的西装革履的男人在安静的楼道里,正面相撞了。
谢善面色凝重,从林博简的眼里看出了一丝阴郁和煞气。
这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
“请问你是谁?要将我的孩子和妻子带到哪里去?”
“博简……”
潘晴支支吾吾的,慌乱不已,不知道怎么向丈夫解释眼前的境况,就连她也是迷迷糊糊跟着谢善走出家门的。
“奈垩。”
谢善突然喊了一句他的名字。
奈垩瞬间领悟。
在谢善放开林沅的刹那间,奈垩飞快抓住了男孩的手,将他和潘晴一起拉走,擦过林博简的身边向下跑去。
林博简还没反应过来,伸手要去抓他们,就被谢善按在了墙上,无法挣脱。
奈垩脚步不停,硬是将挣扎的林沅一路带到了车上。
[阿姨,请你相信我们,你的丈夫是一个很危险的人,你们必须远离他。如果想要保护好自己和孩子的安全,请待在车上别出来。]
潘晴脑袋发懵,听不明白奈垩的意思,她无法理解丈夫危险的含义,但是先前短暂的冲突让她不得不心跳加速,迷迷糊糊看着眼前这个和林沅一样大的孩子用通讯器拨通了警备厅的救助联系。
[我要报警,莲花小区三号楼501室有恶性事件,需要支援。]
接线人员在看到来电显示为内部号码时,便将奈垩的机械声音合理化,同意接收了报案。
“好的,我们已经收到您的消息了,请保护好自己,等待救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潘晴颤抖着身子,一把抓住奈垩的手,心中的恐慌越来越大。
[困扰林沅的梦魇并不是校园霸凌,而是他目睹了父亲在书房里解剖婴儿的画面。]
奈垩没有隐瞒。
潘晴却怔在了原地,被奈垩所说的真相吓得无法出声。
她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内容。
她深爱着的丈夫,性格温和,热爱家庭和事业,怎么会像奈垩所说的那样在书房里……解剖婴儿呢……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的啊!
潘晴抓着自己的脑袋,发出了痛苦而低沉的嘶吼声。
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迷茫。
[阿姨——]
奈垩正想安抚她崩溃的情绪,先前安静下来的林沅却突然有了动作,他趁奈垩分神之际,一把抢过了车钥匙,打开了自己的侧门,并在滚出车子后立即按下了车锁。
将奈垩和潘晴严严实实地关在了车内。
[林沅!]
奈垩一掌拍在车窗上,朝狂奔离开的男孩大吼,另一只手怎么也打不开车门,他和潘晴被牢牢锁住了。
潘晴已在崩溃的边缘,完全没有心思在意儿子的情况。
奈垩找到车内所有的硬物工具,猛地砸向了车窗,但手臂都震麻了,车子也没有丝毫损毁。
这是防卫部特制的行动车辆,不是一般手段能被破坏的。
奈垩担心谢善的情况,怕林沅的出现会造成意外的发展,可他被困在这里无计可施,气急败坏之下猛地用拳头砸了一下车窗。
【奈垩。】
怪物站在车外,冷静的声音传入奈垩的脑海里,让他彻底清醒。
【冷静下来,你会有办法的。】
办法……
会有办法……
什么办法?
奈垩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霎那间,他想起了自己那次在医院里的经历。
他在加强信念的情况下,像殷嵘那样物化出了感知力。
想法有了,奈垩立即行动。
他再次释放出感知力,将它们具象化为最锐利的凿打工具,以最大的力度一击刺穿了玻璃,破口出现了。
奈垩凿开了整片车窗,从里头翻滚了出来,没有停留地冲上楼去。
楼上的情况,果然出现了他猜测过的局面。
林博简将锋利的小刀抵在了儿子稚嫩的咽喉上,以他作为人质威胁着谢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