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一瞬间，感知力从奈垩的意识形体里蔓延了出来，穿过铁门触碰到了淮千雾，后者睁大了眼睛，来不及躲避。
随即，现实世界里的奈垩终于感知到了什么，眼前闪过了一片黑暗，画面开始抖动。
一个脸上带着疤痕的男人朝着视野中心的方向扑了过来，他的手中还拿着一把尖刀。转眼间，画面倒下，奈垩只能看见男人凶狠的脸放大在了眼前。
随着他手中不断落下的尖刀带出了血花，整个画面颤抖着，逐渐模糊。
然而除此之外，奈垩再也感受不到其他了。
他心口一沉，收回了感知力。
充满压迫的可怕画面消失了，奈垩抬眼，注视着神色悲痛的少女。
【帕木，我试过了……她可以操控暗面，让我看见第一视角的画面。】那是沈瀚池曾经在课上告诫过他的例子。
他无法信任眼前的少女，怀疑她并不是淮千雾。
【这里的意识空间好像不正常，所有的暗面和恶意都被藏了起来。帕木，该怎么办？】
【果然印证我的猜测了。奈垩，你听好，你所看见的确实不是这个人类，或者说，应该是她的另一个人格。】
【人格？帕木，这是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如果人类在受到重大的心理创伤后，就会在意识里产生出另一个自己，用来保护原来的自己，或者逃避发生过的事情。并且其他人格可以出来掌控身体，但是你所见到的那个人格，看来是被锁在意识里了。】
【所以你现在要做的，便是弄清楚谁才是主人格，也就是真正的淮千雾。】
【好，我明白了。】
奈垩走向了铁门。
[你是谁？为什么要让我看到那段记忆？]
“什么？”少女错愕地眨了下眼睛，落下了泪水来，她望着奈垩，眼神怔然。
片刻后，她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听不懂你的话……你能带我离开这里吗？我好想见到我的妹妹和奶奶……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求你救我出去吧……”
[你不知道自己是谁吗？也不知道是谁把你关在这里的？]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摇着头，一遍又一遍否认了奈垩的话，“我只想离开这里……这里真的太黑了，我害怕……”
对方操控暗面的能力让奈垩心有余悸，始终放不下戒备心，但他为了探查到更多的信息，只能顺着少女的话往下询问。
[那我要怎么做，才能带你出去？]
“有办法的。”少女呢喃一声，望着面前的小孩，指出了一个方向。
奈垩顺着指引看去，那里一片漆黑无光。
“我在那里见过一把钥匙，应该可以打开这扇门的。”
[好。]奈垩回应得干脆，转身就迈入了黑暗中。
少女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栏杆，盯着小孩的背影，神情紧张。
失去光源后，奈垩并不能看清周围的环境，只能凭借直觉慢慢摸索着，直到他的脚下踢到了一处硬物，人便停下了动作。
他向下一看，仍旧看不见任何东西，于是蹲下身子往下一摸，就碰到一块低矮的四四方方的台子，触感冰凉。
而台子的正中央就摆放着一件东西。
奈垩一把将它拿了起来，转眼间，周身的黑暗全部被驱散，不断闪烁着灰白色的光斑，让奈垩看清了手里的东西，正是一把钥匙。
随之而来的，还有原本就应该存在于意识空间里的暗面和恶意。
奈垩看见一个看上去年纪比淮念还小的小女孩，被几个同龄人推推攘攘，摔倒在了地上。
她沉默地爬起来，却又被推开了第二次。
‘你走开！我们不和捡垃圾的一起玩！’
‘这里不欢迎你！’
‘她真的好臭哦，为什么一直不洗澡，连衣服也不换，好丢人啊。’
小女孩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奈垩却感受到了窒息的压抑感和无尽的屈辱。
随着这些情感的爆发，画面陷入黑暗中，又浮现出了另一副画面。
奈垩难以控制地睁大了眼睛。
画面里出现了那个挥刀刺来的男人，他抓着一叠账单甩在了少女的脸上，狠狠说道：‘你父母欠下的债务，你到死都偿还不尽。啊对，你怕是不知道吧，你家里那个老太婆之所以会收养没有血缘的你，就是因为当年酒驾撞死你父母的人，是她的亲生儿子。’
淮千雾猛地抬头，神情带着痛苦的诧异，她内心的震撼和煎熬全数传递到了奈垩的心上。
男人拍了拍她的脸，举止间充满了羞辱的意味。
“今天交不出钱没关系，我们就拿走你一根手指来抵一天的利息。”身旁的人配合男人的警告，亮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奈垩呼吸一窒。
淮千雾垂放在身侧的右手慢慢捏紧，青筋暴起。
“说吧，你想被剁掉几根手指头？”
男人一把抓起淮千雾的手按在了墙上，接过了同伴递来的匕首，他神情阴狠，不像是在威吓。
淮千雾突然暴起，一脚踹在了对方的肚子上，又用身体撞开包围圈，向外狂奔。
可惜很快就被那几个身强体壮的男人追上了。
他们一巴掌将淮千雾甩在了墙上，又一脚踹在了她的腰侧。
剧烈的痛感像炸弹般在受击的地方猛地炸裂开来，瞬间麻痹了淮千雾的身体，她趴跪在地上，不住地咳嗽。
男人一脚踩住她的右手，用刀尖在她的手背上，拉出了一道刺目的伤口，淮千雾猛地剧烈挣扎起来，鲜血汩汩地往外冒着。
‘要是把这只手给废了，你的学业也没救了吧。’
‘放开我！’淮千雾拼了命地挣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将锋利的匕首狠狠穿透了她的右手。
‘啊——’
她捂着鲜血淋漓的手掌，身躯颤抖，喉咙喊到嘶哑。
这副触目惊心的画面令奈垩头痛欲裂。
他收回目光，拿着沉坠坠的钥匙走向了那扇牢固的铁门。
“你回来了？”少女一眼看见了小孩手里的钥匙，面露喜色，“你真的拿到了？太好了，我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谢谢你！”
奈垩却没有任何动作。
少女一顿，不解地望向他：“你怎么了？”
奈垩摇摇头，举起手中的钥匙，缓缓说道。
[这把钥匙不仅是用来关住你的，也是为了锁住淮千雾的暗面。]
“什么意思？”
奈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继续说道。
[原来淮千雾自己的恶意已经消失了，她现在体内真正的恶意其实都在你的身上。你才是影响到她的存在，一个其他的人格。]
说完，奈垩松开手，手里的钥匙竟然自行凌空飞起，飘回到了原先的黑暗中，再无动静。
“你这个臭小子！”
少女猛地一拍铁门，脸色大变，死死地盯着奈垩，目光狰狞。
奈垩被这道目光吓退了半步。
“我让你看到的，都是真实发生在淮千雾身上的事情！是你自己被外面的那个人欺骗了，她杀死了真正的淮千雾取而代之，又把我囚禁在这里不见天日。如果你不选择相信我，你就一定会后悔的！”
奈垩从没有面对过盛怒之下的他人，心里一慌，匆匆断开了意识链接。
睁开眼后，面前的淮千雾也恢复了镇定，睁开了眼睛。
两人对视一番，彼此神情复杂。
“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明白了。多亏了你，她又在我的脑子里大发脾气了。”淮千雾无声冷笑，“这就是我不愿意接受治疗的原因。”
“不过她也对你撒了谎，我和她确实同为副人格，可我没有伤害过主人格。淮千雾的父母在一次深夜摆摊的时候，被一辆酒驾的车子当场撞飞，不治身亡。”
“而肇事者就是现在躺在病床上的老人的儿子。她并不是淮千雾的亲人，在儿子畏罪自杀后，她出于赎罪的心态收养了淮千雾姐妹，当时淮念还只是一个婴儿。可惜那时候的淮千雾太小了，她并不知道奶奶的真实身份。”
“直到催收债务的人不断逼迫她，不仅向她说出了真相，还欺辱了她。自此，淮千雾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我和另一个她就此一同诞生。我们两人的初衷就是为了保护淮千雾，可是我们谁都没有做到。”
“淮千雾长大后，不断被那些痛苦的记忆折磨，最终忍受不了选择自我消失。我和另一个她也开始了无止境的争夺，最后是我赢了。我拼命压制住她，不让她出来主导身体。因为一旦她得逞了，淮千雾的奶奶就一定会受到伤害。”
“虽然淮千雾清楚一切的事实真相，但是她没有怨恨过奶奶，她是不会希望奶奶落入危险中的。”
奈垩见过主人格的暗面，也见过眼前的淮千雾照顾老人的样子。
他选择相信面前的副人格。
[可是你体内的恶意还是存在的，真的不需要治疗吗？]
“我不想忘记关于淮千雾的一切记忆，哪怕是痛苦的回忆。如果那样做了，只会让我觉得她真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