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链是奈垩所能想到的仅有的变化状态。

下一瞬，因葛核体表面上的光点逐渐融汇起来，彻底包裹住了整颗珠子，散发出了浓郁的黑光。这些光芒飞快蔓延到四散的感知力上，覆盖住了它们的表面，不断渗入内里，片刻后，感知力在黑光的融汇中变幻成了一种由三股纤细锁链扭结而成的组合锁链状物质。

存在于奈垩体外的感知力也在同一时刻变成了相同的样子，这些看似沉重的锁链却轻盈地漂浮在舱体内，微微浮动。

“奈垩，你做到了，可以睁开眼睛了。”宗承擎的声音里流露出了一丝肯定的意味，“你已经初步掌握了感知力的具象化，现在就操控它们来触碰我。”

宗承擎单手一抬，舱门忽地打开，他站在原地，神色淡然，并不担心自己的暗面会暴露在奈垩面前。

“动手吧。”

男人轻描淡写的态度让奈垩没了压力，心念一动，几条锁链登时伸向了前方，可就在触碰到宗承擎之前，他手上的戒指闪过光芒，出现了一道厚重的屏障展开在两人之间，将奈垩的锁链顶端击得粉碎。

“我在成为术者之前，是一名九级寤师，感知范围在九个区域内，是目前的你无法破解的程度。不过现在，你应该初步了解了感知力的含义了。眼下的训练还不够，你要做到的是不需要积液舱的辅助而能专注于意识空间，也能时刻察觉到因葛核体的存在，让它像空气一样融入你的呼吸中。”

“等你沉浸在意识空间里，能够快速凝聚感知力后，就要尝试睁开眼睛，在现实环境里感受体内的因葛，让它用同样的速度具象化。通过反复磨合闭眼与睁眼后的两重意识的训练，为下一步操控力量的学习奠定基础。明白了吗？”

[我知道了，叔叔。]

“还有，你在使用积液舱的时候，必须让阿宝在一旁陪同，他能时刻保证你的安全。”

[好的，叔叔。]

奈垩乖乖点头，身上的感知力受其影响，也变得安分起来。

“好，那么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之后还是由瀚池和阿宝分别参与你的课程。不过在此之前，你要用使用同样的办法关上封锁器。”

奈垩明白了过来，握住项链，微微张口。

[帕木。]存在于他身边的感知力瞬间消散。

宗承擎颔首，伸手将舱内的小孩轻轻拉扯了出来，他力道极大，将奈垩稳稳地抱到了地面。

“如果我得空，也会来抽查你的进度，希望到时候，你不会让我失望。好了，回房间去吧。”宗承擎沉着声音，示意奈垩离开书房。

面对着只见过两次面的高大严峻的男人，奈垩始终没有生出亲近依恋的心态，他立刻点头，朝宗承擎恭敬地道别了。

[好的，叔叔再见，我会努力的。]

宗承擎没说什么，目送他离开了。

怪物默不作声地跟随上去，被奈垩瞥见了身影，他藏着满肚子新生的疑惑，快步走回了同一楼层的卧室。

房门一关，怪物从另一侧的墙上穿了进来。

[帕木，你刚才在那里吗？叔叔说可以给封锁器——]

【我知道。】怪物打断了他的话。

【我并不介意你用了我的名字，你喜欢就够了。】

[可是帕木，你不记得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怪物慢慢走上前来，站在了奈垩的面前，低头看他。

【奈垩，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我只是觉得……你的名字真的不好吗？]

【没什么不好的，我从有意识以来，就只记得自己的名字了。而且名字又有什么意义呢，你在成为奈垩之前，也只是人类创造出来的实验体壹号而已。那时候，你的名字同样不好，也没有意义。】

[帕木……你生气了吗？]小孩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怪物的异样情绪，他不安地凑近对方，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帕木，对不起，我喜欢你的名字，所以才会想这么去叫自己的封锁器。我没有觉得你的名字不好，它很好，你也很好。]

【好了，我没有生气，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现在，你已经学会了用意念操控感知力，那么你也能用意念在意识空间里和我进行对话。】

[和你对话？]

奈垩讶异着，试图理解怪物的意思。

[帕木，我能像你一样把声音传进你的大脑里吗？]

【没错，你内心的想法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出现，我是不会知道的。但如果你想着要把话语传递给我，有了明确的目标，那么我就能感受到你的意念，正如我现在传递给你信息一样。】

小孩的眼里立刻显露出了几分惊喜和期待的神色。

[帕木，那我要怎么做？]

【就像你今天学到的那样，将与我通话的意念放在首位，排除杂念。不要担心做不到，早在你出生后，我们之间的意识空间就已经形成链接了，所以我才能将自己的声音传递给你。只不过现在，要换你来了。】

奈垩认真听着怪物的话，思考了许久后，才略显紧张地点了点头。

[帕木，我试试吧。]

他效仿操控感知力的法子，控制着自己的想法，一心放在身旁的怪物身上。

由于紧张，小孩呼吸微促，频繁眨着眼睛。

怪物没有出声打扰，它静静地注视着奈垩，看着小孩努力钻研的认真模样。

直到片刻后，怪物眼神一敛。

【帕木？】

奈垩猛地睁开了眼睛，震惊得说不出话。

他在意念交流中听到了一道陌生清朗的嗓音，不再是僵硬冰冷的机械音，而是充盈着属于人类应有的语气和温度。

原来在生理上失去了声音的他，在意识空间里是完整的。

这就是属于他的声音。

怪物伸出触手，轻轻抚摸着小孩的脑袋，感受到了孩子陷入沉默与激动中的杂乱心绪。

翌日，沈瀚池亲自上门为奈垩教导第二堂课。

比起最初的生疏，奈垩这一次在课上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是他曾想过的问题。

[哥哥，我看过暗面，但是我不明白它的记忆，为什么不是从自己的眼睛看过去的。]

沈瀚池思索一瞬，明白了奈垩的意思。

他温和一笑，解释道：“生活中的我们自然是以自己为主角的，所以凡事都是以自己的视角出发，这就是第一视角。但是我们的大脑对任何记忆都会进行自我修饰和完善，简单而言，经过大脑加工后的记忆，会帮你补充你没有注意到的各项细节，让你以旁观者的角度去看所有的记忆。”

“这就是你所见到的第三视角，也就是上帝视角。不过，如果奈垩同学在日后遇到了第一视角的暗面，就请小心谨慎了。”

“如果一个人的暗面能够逃过大脑天生的加工和修饰，那么他的意识操控能力就在自然进化能力之上，会是个极度危险的存在。对方能让你看到的暗面将会是由他自己创造出来，用来迷惑别人的，或许就是虚假的记忆。”

奈垩怔怔地，被沈瀚池略显严肃的表情牵动了心绪，重重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哥哥，我会小心的。]

见奈垩神情变得凝重，沈瀚池反倒不好意思地失笑出声。

“奈垩同学，别紧张，我只是举了一个例子，这样的人目前我还没听说过。对了，据我了解，奈垩同学现在应该处于操控感知力的磨合期，等度过这个阶段后，部长就会让你实地操作一番。所以在此之前，我需要向你讲解重要的理论知识。”

“大部分术者在觉醒前都是一名寤师，所以奈垩同学在之后的教学中，会不断接触到关于寤师的一切内容，这是你的必经之路。”沈瀚池缓缓说道：“寤师职业的本能工作便是治疗求助者的心理创伤，通过删改暗面的方法来消除他们的痛苦，为他们进行记忆治疗。”

“首先，接到任务的寤师必须要和求助者进行一次或者多次的交流，一同沟通好处理暗面的方式。寤师再根据求助者的想法选择操作的方向。”

“第一种治疗方式是最简单的删除暗面，寤师借由感知力接触求助者，连接他们的意识空间，将穿进他们体内的感知力具象化成工具，翻找出暗面，将它们抽取出来进行粉碎，那么恶意也会随之消散。所以低阶寤师所做的任务，大部分都是直接删除求助者的暗面，帮他们消除恶意的侵扰。”

“第二种治疗方式是较难操作的修改暗面，非常考验寤师的能力。有些求助者并不畏惧、躲避痛苦的记忆，相反的，他们希望记忆受到修改，来弥补过去的懊悔或遗憾。”

“要想做到这一点，不仅仅需要感知力单纯的接触和接连，寤师还需要将自己的意识形体放入求助者的意识空间里，继而幻化成旁观者或者求助者本人，进入选定的暗面里修改过去的剧情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