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被最高权限锁住了。
彼时,早产了两个月的龙凤胎在强烈的求生本能中努力呼吸着,感受着这个世界。
在所有人都尽力照顾孩子们的时候,帕木一直待在男婴的身边。
如果这孩子在人类的救治下还是丢失了性命,它就会出手打破死亡的结局。
不过男婴在遭遇了缺氧等险境后,发音器官严重受损,从出生起就有了无法治愈的生理缺陷。
身体更是比姐姐还要弱小。
负责留守在南五区照看孩子们的虞萱和符颜,透过观察窗,百无聊赖地探讨起这对龙凤胎之间的外貌区别。
符颜来来回回仔细观察了两个婴儿,连连摇头:“他们身上连一点胎记和痣都没有,以后要怎么区分啊?”
虞萱笑了起来。
“龙凤胎是异卵双胞胎,他们日后的长相是不一样的。”
“说的也是。”符颜点头,“他们一个女孩,一个男孩,长大以后肯定不一样。萱姐,你看他们小小的,真可爱啊……”
怪物低头,注视着男婴的模样,眼神平淡。
它看不出人类幼崽可爱的地方。
“真希望八年时间快点过去,好让我们把这孩子接回来。”一想到研究中心的那位笑意阴恻的宰院长,符颜就不寒而栗,她不相信那群冷冰冰的以实验为人生目标的人能照顾好一个小孩子。
“这已经是部长能够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
虞萱叹了口气。
桑云心的遗体最终被收录在研究中心,不久之后她的儿子也会被送到那里。
只有女儿的结局相对幸运,作为无法植入因葛的普通体质,她对联邦而言没有价值,在确保能够出院后,就会被送回到桑家。
……
一个月后,阎泰清亲自带人赶到南五区,接走了男婴。
而虞萱独自完成宗承擎交代的任务,将女婴送回桑家。
“等孩子能出院了,你就将她送回去。告诉桑云心的父母,我们没能从火海里找到桑云心的尸骨,只从叛乱者的手里找回了其中一个孩子。而根据叛乱者被抓捕后的口供,桑云心的另一个孩子也被意外丢失在火海里,尸骨难寻。虞萱,明白吗?”
“明白……”
怀抱中的女婴在睡梦中忽地抖动了一下小手,打断了虞萱的回忆。
孩子对周围的一切都懵懂无知。
桑家位于南五区郊外的一处老小区,人烟稀少,建筑老旧。没有电梯,虞萱便抱着孩子走上了安静的楼梯,所幸楼层不高,她很快找到了312室,按响了门铃,可等了许久之后,里面才传出了一些动静。
陈旧的大门从里被缓缓拉开,吱呀作响,苍老了些许的谢婵双目浑浊,可面容依旧和蔼慈祥。她见虞萱抱着襁褓,愣了一会后才轻声询问道:“孩子,怎么了?”
谢婵眼里透出的关切和温柔,让虞萱突然心口发酸。
“桑夫人,您好,我是术者防卫部的人员。”她身穿便服,便向谢婵展示了证件,“我来这是为了和您谈谈您女儿桑小姐的事情。”
骤然听见对方提及了失踪许久的女儿,谢婵当即怔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来回看看虞萱和孩子的脸,无数个纷乱的猜想堵住了她的思路。
“我……我女儿?”谢婵反复念叨着,才猛地惊醒,转头朝屋内大喊,“良畴!良畴你快出来,云心有消息了!”
最里侧的卧室突然传出了重物摔落一地的动静,只见背部变得伛偻的桑良畴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神情激动。
“云心在哪?云心回来了吗?”
“良畴,你别急。”谢婵赶忙扶住了桑良畴。
虞萱有些不忍,她阖上大门,看清了客厅内的样貌。
屋内家具不多且老旧,但一眼望去,看得出来家中被打扫整理得很干净。有一排相框有序摆放在柜面上,上面全是桑云心从小到大的照片。
这和虞萱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资料档案上的桑云心,被困在实验室里的桑云心神情疲乏,而虞萱最后看到的桑云心则惨白着一张脸,血染半身。
虞萱扫视了一眼客厅,没有发现其余人生活的痕迹。
在她观察屋内的时候,谢婵已经将桑良畴扶坐到沙发上,转身一脸焦急地望向她:“孩子,你、你要说什么?”
说话间,老妇人的双手不住地颤抖。
“桑夫人,您别着急,我会慢慢告诉你们一切的。”虞萱将女婴递给了谢婵,“这是桑小姐的女儿。”
“什么?”
两位老人一脸不可置信地接过了孩子。
“孩子,我们家云心到底在哪?她怎么样了?她应该还有另一个宝宝的……”谢婵的情绪激动起来,影响了孩子。
她无法睡得安稳,缓缓睁开眼来,在见到陌生的环境和人后,却不哭不闹,格外安静。
谢婵后知后觉地放轻了声音,生怕吓到孩子。
桑良畴也冷静了下来,接过话头:“小姑娘,你说吧,我们夫妻俩承受得住。”
女婿和女儿先后失踪,杳无音讯,三个月后,却是联邦的人抱着一个孩子找上门来,这不得不让桑良畴有了最坏的打算。
“抱歉。”
虞萱深呼吸着,沉重开口:“三个月前,桑小姐被罚组织的叛乱者带走关押起来,之后我们收到线报,前去瓦解罚组织的基地,解救人质。但是……我们很遗憾,叛乱者在逃跑前杀害了桑小姐,并将她丢弃在火海里。”
两位老人仿佛挨了当头一棒,神情呆滞。
虞萱却不得不继续编造谎言:“随后我们在抓捕中,发现有一个叛乱者带着一个孩子,据后来他的供述,那是桑小姐在被关押的时候受惊早产生下的女儿,而另一个孩子当场夭折,尸体被掩埋在基地里,连同那一天的大火……抱歉,我们没能找到桑小姐和另一个孩子的遗骸。”
她的声音仿佛隔着厚重的幕布一阵阵传来,老人们先是无法听清,后是无法理解,等脑子僵硬地运转起来解码传输信息后,他们早在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
谢婵迷茫地张嘴,颤抖着唇角,想为女儿哭喊嘶吼,可心脏沉坠坠的,浑身使不出力气,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更不知道自己此刻该作出什么反应。
还是桑良畴在沉默了许久之后,一把抹去了脸上的泪水,他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将她半拥在怀里:“阿婵,我们还有孙女,我们还有希望……”
谢婵呆愣愣地低头,就和怀里的孩子对上了目光。
这双类似宿正青的眼睛清澈明亮,正一眼不错地看着自己,这让谢婵在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女婿和女儿的笑颜。
谢婵心口发疼,终是忍不住靠在丈夫的肩上放声大哭,宣泄着所有的绝望与悲苦。
怀里的孩子眨巴着眼睛,没有出声。
“桑先生,桑夫人,这是联邦给两位的抚恤金……”
虞萱将一张没有密码的光卡和一张名片放在了茶几上,轻声说道:“还有我的联系方式。如果日后两位遇到了难处,请一定要联系我,我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帮助两位。如此,我就先告辞了。”
临走前,虞萱向两位老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请节哀。”她的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颤抖。
大门阖上后,谢婵和桑良畴相拥着幼儿的画面消失在了虞萱的视野里,可她始终感觉心脏无比沉重,甚至难以呼吸。
这是一次让她倍感无奈的任务,充满了欺骗和虚伪,令人窒息。
她也更担心起了在另一端情况未知的男婴。
……
联邦已经给这个孩子正式取了名字,名为奈垩。
“奈垩”一词,在宙元古语中译为凤尾兰,是盛开的希望,寄予了联邦最大的期望。
平躺在保温箱内的婴儿无知无觉,他在安睡中,呼吸平稳。
尖锐纤细的针头缓缓扎入他脆弱稚嫩的皮肤,从血管里抽取出了殷红的液体,放入样本中。
即便是在运送孩子的途中,宰学林也没有放过一点空闲,抓紧时间研究一切。
一路上,婴儿没有被任何动静惊醒。
他始终安静无声。
这样的状态维持到了月光洒落而下,帕木才察觉出了不对劲。它伸出触手穿进了孩子的脑袋里,才猛地发觉他的意识陷入了昏迷中。
阎泰清一行人并没有照顾婴儿的经验,在他们的眼中,安睡中的孩子没有哭闹,便是没有生理需求的表现,殊不知孩子早就因为没有及时进食而饿晕了过去。
帕木全身的眼睛倏地一动,血红色的瞳孔里满是鲜明的怒意。
它不能让这些愚蠢的人类毁了自己的容器。
帕木伸长了另一只触手,扎进了在旁守候的青年的脑袋里,后者身形一顿,眼神逐渐涣散,又在眨眼后恢复了光彩。
怪物将精神力的操控伪装成了人类自我的主观意识。
宰学林毫无察觉,他只觉得自己忽然心念一动,盯紧了监护仪器上的各项数值,在发现孩子的心率不正常后,他立刻紧张起来,冲向了阎泰清的休息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