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垩没有耐心听他絮叨，悄无声息地释放出了无色的精神力，触碰到了须元洲，读取他的记忆。
这是他如今觉醒的能力之一，就连寻常记忆也能够窥探到。
然而在看清一切记忆后，奈垩脸色微变。
他在须元洲的记忆里，竟然看到了自己。
恢复原本容貌的他一身华服，傲然坐立在高位上，睥睨着底下的一切。
无数人被囚禁在了地底下，没有食物和水，不见天日。
他们语重心长地交代须元洲，将一件器物递了过去：“一定要拯救宙元大陆，推翻奈垩那个暴君——”
奈垩不再看下去，他轻点手指，一把束缚住了还在懵懂的青年，冷脸质问道：“你到底是谁？从哪里来的？你记忆里发生的那些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你能看到我的记忆？”须元洲大叫一声，满脸惊奇，“难道你就是千年前的寤师？真厉害啊！”
“千年？”
“对啊。”须元洲傻傻地点头，“既然你能看到我的记忆，我也就不瞒你了。我来自两千年后的宙元大陆，那里已经因为奈垩的出现被毁于一旦了。”
“自从奈垩开始，人们就知道了因葛进化的最完美形态，但是几千年下来，不死不灭的人类越来越多，只能互相抢夺资源，自相残杀。”
“这期间，奈垩推翻了联邦政府，建立了自己的势力组织。他为了节约大陆资源，强行将弱者集中囚禁起来，逼迫他们在暗无天日的地底下，发疯发狂，甚至去啃食同类。”
“不死之身虽然完美，但是人类的欲望不会消失，人还是会感到饥饿和口渴，成了一个又一个嗜血的疯子。”
“这就是我穿越时空来这里找寻奈垩的原因。为了不出现未来的惨状，我必须要找到他，亲手解决掉。”
奈垩心口一颤，难道一切真的是因他而起吗？
他在未来，为什么会变成那副样子？
难道他始终没有破解因葛的束缚，还被流传了出去致使人类文明崩溃了吗？
“嗨，你怎么不说话了？是被我的话吓到了吗？你别怕啊，只要你帮我找到奈垩，我们一起杀了他，未来就不会被他毁灭了。”
奈垩拧着眉头，思索了许久，随后在须元洲的面前解开了易容程序。
当他真正的面容显露出来后，须元洲先是一愣，随即飞快掏出了光枪，扣动扳机。
奈垩没有躲，任由光束穿过心脏，他的表情甚至没有变化。
“别浪费时间了，我现在是不死不灭，不老不伤的身体，你伤不了我的。”
须元洲浑身一僵，仍旧不认命地朝着奈垩的心脏处又连开几枪，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伤口快速愈合，甚至没有流出鲜血。
“怎么会这样……”青年懊恼地大叫一声，“我落错时间点了，应该在你小时候解决掉的！”
“办法还是有的。”奈垩说道，指了指须元洲怀里的时空转换器，“你带我回到过去，我要找到诞生之前的初代魇体。”
“初代魇体……”对于须元洲而言，这是陌生而遥远的词汇，可他不信任奈垩，充满了戒备。
“我实话告诉你，时空术是以使用者的自身为代价的，一旦使用，你在历史上就成为了流浪者，再也没有自己的归属。”
“我为了拯救未来的人类，不怕死亡，灵魂□□湮灭也无所谓。但是你呢，你真的能舍弃永生的诱惑，回到过去毁掉初代魇体吗？”
在须元洲的记忆里，奈垩始终是那个冷血无情的暴君，是不可能会有这样舍己为人的觉悟的。
奈垩听后，轻笑一声。
“永生是最可怕的存在。”
这几百年来，他目送了多少人一一离开人世，整日整夜里唯有漫长的孤独将他包围，令他窒息。
须元洲一愣，竟然从奈垩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悲伤。
“好、好吧……我就，相信你一回。”
……
受热气影响，男人烦躁地脱去破旧的背心，露出一身肥腻的肉。
他踩过一地臭气熏天的垃圾，在一排排生锈的铁皮屋中找到了自己的家，推开门，就见六岁大的女儿正在埋头搓洗一堆脏衣服。
她条件反射地抬头看向开门的动静，见到父亲回来，立马低下了头，一声不吭。
这副畏缩怯懦的样子，让男人见了就心生怒火。
他大跨步走上前去，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小女孩的脑袋上，女孩被这可怕的力道掀翻在了地上。
“贱骨头！白长了一张嘴是吧？”赵康盛不解气，又踹了女儿一脚，正中腰腹。
“见到你老子我，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真是个蠢东西！”
赵宁身子弱小，承受不住父亲的殴打，她像往常那样蜷缩起身体，勉强保护自己。
“装什么死呢？赶紧给老子起来！”
赵康盛今日心情不算太差，并不想对女儿下死手。
“滚去做饭去！要让老子等急了，看老子不扒掉你一层皮！”他骂骂咧咧地回了卧室，一把关上了门。
赵宁恐慌的心绪逐渐消散，眼泪也肆无忌惮地流了出来，但是她不敢耽搁太久，匆忙擦去眼泪，就从地上艰难爬起，去拥挤闷热的厨房里准备父亲的食物。
一碗浓稠的米粥，和一盘小菜。
她将东西放在了桌子上，自己则继续清洗父亲的那些脏衣服。
没过多久，赵康盛光着膀子出了房间。
赵宁下意识地缩着肩膀，屏声敛息，好在赵康盛又饿又困，懒得理会她。
他三两口解决饭菜后，转身回到房间倒头大睡，随后传出了一阵阵如雷的鼾声，这是唯一能让赵宁感到安心的信号。
她加快速度，洗晒了衣服，又收回了碗筷，做完这一切后，她才拿着剩下的米汤回了自己的屋子。
一间狭窄潮湿的破烂隔间。
“小狗狗，出来吃饭了。”赵宁轻声地呼唤着床底下的东西。
她话音刚落，一只全身墨黑色的小狗崽屁颠颠地冲了出来，一下撞进了赵宁的怀里。它热情洋溢地摇晃着尾巴，还不断舔着赵宁的手指表示喜欢和亲近。
这让赵宁破碎的心脏终于回暖了几分。
她笑了笑，将米汤放在了小狗崽的面前，轻声哄道：“小狗狗，吃吧。”
小狗崽嗅了嗅食物，腹中的饥饿感被勾了出来，它立刻埋头进去，哼哧哼哧地舔舐了起来。
“不要急，慢慢吃。”赵宁轻柔地抚摸着它，生怕它会呛到。
这只小狗崽是赵宁从一群顽劣不堪的小孩手中意外救下的，它的妈妈已经死在了那些人类小孩的手中。
那时的小狗崽扑在狗妈妈的尸体上，绝望嚎叫的模样让赵宁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她这才生出了无限的勇气，从那些人手中救回了小狗。
彼时，小狗痛苦地呜呜叫着，流出了眼泪。
赵宁只能笨拙地抚摸着它以示安慰，但是手心下的小身躯还是在不停地发抖。
小狗呜咽一声，踉踉跄跄地爬了几步，贴身趴在了冰冷的地上，想要靠近它的妈妈。
小女孩陪着它在冬日的清晨里，没有离开。
直到小狗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赵宁才将它抱了起来，小狗没有反抗，它窝在女孩微凉的怀抱里，恋恋不舍地凝望着母亲的方向。
虽然赵宁当时受了伤，过后又换来了赵康盛的一顿毒打，可是她没有后悔，而是费尽心思在父亲的眼皮子底下，偷偷养起了小狗。
小女孩不懂养狗，她学着照顾自己的方式，将昨天捡到的鸡腿肉撕扯下来喂给了小狗，又从外面挖了一勺看起来干净的雪水放在它的身旁，自己则嚼碎了骨头咽下去，充当一天的饭量。
为了找到更多的食物，小女孩花费了更多的时间在外面翻找垃圾堆。她害怕小狗又会受到伤害，从来不把它带出去，好在小狗似乎明白她的心思，一直乖巧地躲在破屋子里，不吵不闹。
之后的赵宁每回在受伤后，不再需要独自悲伤舔舐伤口，而能得到属于她的安慰。
这只小狗就是她绝望悲苦的生命中唯一的慰藉，是她如今的依靠。
……
转眼，小狗崽已经长大了许多。
在赵宁赤诚又用心的照料下，小黑狗熬过了寒冬，迎来了暖春和炎夏。它的成长速度极快，身躯拔高，体型壮大，长出了锋利的爪子和一口獠牙，终于有了自保能力。
它聪明乖巧，一直以来安静地躲藏在隔间里，没有被赵康盛发现过。
赵宁才能每次都放心地离开家，去外头捡垃圾赚一点点钱，才不会被赵康盛抓住把柄毒打一顿。
每回黑狗想跟随小主人外出，可赵宁只是指了指破屋外的荒地，示意它只能到这里去玩。
黑狗垂下了脑袋，尾巴蔫蔫地甩着。
赵宁笑笑，抱住了它，眼里满是开心的笑意。她喜欢这个由自己亲手养大的小狗，更喜欢它在家里等自己回来的样子，但她害怕那些可怕的人会夺走它的生命。
所以只能想尽办法将它藏起来，小心翼翼地保护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