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前，我们设立在南五区的分基地，抓取了一批孕妇。其中一人的体质十分特殊，那就是你的母亲，桑云心。她就此，被转送到了我们的中心基地。”
无尽的怒火骤然掀起，奈垩却只能强行忍耐，他还需要得知更多有用的信息。
“在多次实验中，只有她腹中的胎儿能够被成功植入因葛细胞，并且顺利存活下来。”
谈及过去，瞿光远仍旧记忆犹新。
十六年前。
两名穿着防护服的人员将采集的三份血液样本放入了解析器，其余人围上前去观察，为首的瞿光远也不动声色地抬眼注视着一切。
随着机器高速运转，分析结果快速呈现，三幅画面被投射到墙上的光屏里。
前两幅画面里出现的情况是一致的，杏核形状的因葛细胞被血液里的白细胞全数吞噬，只有第三幅画面里的因葛仍然存活下来。
‘真是奇特，母体是普通体质，其中一个胎儿却是符合进化要求的异变体质。’
‘看来这孩子对于我们的研究而言，是有价值的！’
待众人的兴奋稍缓后，瞿光远按耐住情绪，一声令下：‘现在立刻准备起来，给那个胎儿植入因葛。’
‘是！’
在将因葛细胞植入腹中胎儿体内的一周后，罚组织再次深入检查了胎儿的情况，发现的结果令所有人大吃一惊。
在高精度的仪器观察下，胎儿的透视构造清晰明了，在它脑内海马体的区域里，因葛细胞已经分裂成长，聚集成了一颗近乎完整的细胞球。
‘这不可能！’有人难以置信，‘因葛植入才过了七天，核体怎么会进入成熟期？’
‘因葛核体的成长周期是十一周，很明显这个已经到了最后一周。’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在我们之前，已经有人给这个胎儿植入因葛了？是联邦的动作？’
瞿光远听着耳边嘈杂的讨论声，眉心微蹙。
‘要是联邦动了手脚，这女人是不会被放出来的。更何况在先前的检查里没有发现胎儿有被植入因葛的痕迹，不过我们也没有事先完整地检查胎儿的海马体。’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谁知道一个胎儿体内竟然早就有因葛了！老大，该怎么办？’
‘冷静点，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瞿光远开口道：‘无论是胎儿早就有了因葛，还是因葛在它体内缩短了成长周期，结论都能证明它的体质特殊性，这对我们的实验计划有利无害。如果它的因葛存在不是人为的，那么我们的造神计划不就可以靠它实现了吗？’
‘天哪！我还是不敢相信！我们追求了这么久的东西，竟然真的有机会得到了！联邦那群家伙，肯定想不到！哈哈哈哈……’
‘是啊，相信就这几天，因葛核体就会彻底成熟。到时候大家要做好准备，等女人和胎儿都稳定下来，再进行下一步的计划。老大，如何？’
‘嗯。不过这胎儿已经出现脐带绕颈的情况了，虽然目前只绕了一周，但是我们还是要小心照看，确保孩子顺利降生。’
‘明白！’
回忆结束，瞿光远看着面前的少年，越发觉得他的长相像极了当年的桑云心。
“总而言之，桑云心的孩子，也就是你，成为了造神计划成功的实验体。只不过没多久，防卫部便找到了我们的基地，暗中发动袭击。”
“情况危急，我们只能带走重要的资料，暂时撤离。你母亲身子太重，强行带走只会伤到胎儿，不得已，我只能让人将她藏在隐秘的地下室里。”
“我以为只要等防卫部离开后，我就能趁机带走你母亲，可是没过几天，联邦医院便传出了消息。在所有被解救的人员中，只有桑云心和腹中的双胞胎失去了性命，一尸三命。”
“那时候我心灰意冷，以为造神计划就此中断，却没想到多年后，终于发现了你的踪迹。原来你一直被联邦藏了起来，改换了新身份。”
[这不对——]奈垩想起蔺芫华的话，立刻反驳道。
[我听到的内容是，是你下令在逃跑前，毒害了……我妈妈……]
“我？”瞿光远失笑出声，连连摇头，“傻孩子，那时候我坚信自己能够藏好你母亲，才会放心撤离基地。如果我知道她会落到联邦的手里，或许会下这样的命令，但是我没有。”
“我只想日后带走她，迎接你的诞生，从没有想过要杀害她。”
奈垩脑中一片空白。
[怎么会……]
“傻孩子，这就是联邦对你的说辞吗？又把罪名强行推给了我们？”
然而瞿光远猜错了，这些话是蔺芫华所说。
一时之间，奈垩又开始怀疑起了蔺芫华。
他微微张口，刚想向瞿光远问出蔺芫华的身份，就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
说到底，奈垩无法相信眼前的人，思来想去，还是暂时不要袒露底牌为好。
想到这里，奈垩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你之所以不惜将卧底和基地都暴露在我面前，是因为坚信我会相信你的话，转而敌对联邦和防卫部吗？]
瞿光远闻言，淡然一笑。
“自从你母亲死亡一事，我就明白，凡事都该做好万全准备。无论你相不相信我所说的一切，你到最后都会乖乖听从我们的安排。”
男人说着，抬手一拍，身后的一面墙转眼褪去颜色，变得透明。
奈垩抬眼看去，瞳孔微震。
狭窄清冷的禁闭室内，只能投进一束微弱的光线，照亮了少女的面容。
她安静坐在床边，目光平淡，看不见密室外的一切。
奈垩很难形容此刻的感受，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看见对方的瞬间，心口就沉重到难以呼吸，只剩下一阵阵袭来的难受。
“联邦不仅隐瞒了你的出生，还将你的同胞姐姐送回到了桑家。她就是你的亲姐姐，桑千叶。不过龙凤胎不同于双胞胎，你们的长相并不相似。”
“但是……”瞿光远看了眼少年发怔的神色，心下了然，“血亲之间的心灵感应，应该足够让你明白。”
一瞬间，奈垩将所有的事情都联系了起来，指尖发颤。
怪物感受到了他内心涌动着的巨大恶意。
[南五区……桑家……原来是这样……]
少年抬眼看向男人，目光灼灼。
[你们在南五区掳走了一个女孩，又派人杀害了她的亲人。其实……就是你们为了要挟我，杀害了我的奶奶，带走了我的姐姐。]
[而派去的人，其中一个还是我的仇人，林沅。]
眼看少年眼中的悲愤要抑制不住，瞿光远却淡然自若地再添了一把火。
“不仅如此。”男人笑道：“还有一个最新消息，是防卫部不敢告诉你的。”
“就在不久前，以沈瀚池和虞萱为首的小队误以为追击到了林沅他们，却不料面对的是我们的王牌，谷珹。”
“他是连乌星雨和郁倧联合起来，都无法打败的存在，轻而易举地就了结了那些人的性命，沈瀚池和虞萱等人当场丧命。”
狂乱的情绪汹涌而来，顷刻间覆灭了奈垩全身，他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心跳停跳了一瞬间。
“谷珹的助手，你也认识，就是你曾经接触过的，淮千雾。”
接二连三的重弹，将奈垩的心口击得粉碎。
怪物这才认真打量了几眼瞿光远这人，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刻意刺激奈垩。
刹那间，浓黑阴郁的感知力全数冒出，狂啸在奈垩的周身，躁动不安。
少年神情悲痛而决绝。
瞿光远见此，神色未变，仍旧淡笑自如。
“天生异变体的能力确实强大，你不到十七岁，就已经觉醒了十个区域，很不错，不愧是我选中的奇迹。不过，即便你学会了殷嵘的物化能力，又能做什么呢？”
“奈垩，只有成为最强大的术者，你才能傲然于世，站立顶峰。我相信你，终会做到的。在此之前，你我都还需忍耐。”
男人起身，又是轻轻一拍手，身后的透明密室竟然徐徐展开了一道出口。
“就算你现在再怎么想要杀我，也要考虑清楚你姐姐的处境。她的体内已经被我们打入了特殊的药水，只有我们才有解药。”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奈垩红着眼，咬牙切齿道。
“很简单，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出你父母如今的所在。据我所知，他们的坟墓里至今空无一物，连骨灰也不存在。”
“我怀疑是联邦动用了他们的尸体，又有了新的实验。所以在你查清事情，给我满意的答案后，我会让你见一面桑千叶。”
“奈垩，你能做到吧？”
少年浑身战栗，双眼通红。
【奈垩，冷静下来。】
怪物伸出触手，不受感知力的影响触碰到了奈垩的肩膀，给予安抚的力道。
【暂时答应这个人类吧。】
奈垩深呼吸着，狠狠闭眼，飞快擦去了眼角的泪水。
[好……我答应你。在这期间，你绝对不能伤害我姐姐。]
瞿光远微微一笑。
“那是自然，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