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殷既爻不能，他不想做一个自私的人。

“哥哥知道你要说什么。”殷既爻放开了他，“但是哥哥真的不能答应你。你太小了，我也太没用了，我们一起生活会很累很辛苦的。”

“长大……”小孩脱口而出，“长大，我会长大……会厉害……”他似乎找到了答案，拼命点头，希望男人认可自己的话。

殷既爻却无奈一笑。

“你不能为了我长大，你要为自己啊。”

可是小孩听不进去，他抓着殷既爻的双手，试图得到想要的回应。

“不走……我长大……”

“我听话……”

此刻倔强的他像极了两年前不肯离开母亲身边的样子，渴求着所有的希望，透露出无尽的害怕。

看着这样的他，殷既爻既心疼又心痛，他真的要做个了断了。

“好，哥哥答应你，只要你乖乖长大，哥哥就一定会回来找你。”殷既爻微笑着，眼底发红：“到了那个时候，我就让长大的你来照顾我，我们一起生活，好不好？”

小孩听懂了他的退让，他拼命点头，抓住了机会不敢松开。

“听话，听话，我长大……你回来……不走……”

“嗯，哥哥都答应你，只要你在这里好好生活，按时吃饭，也要经常洗澡，保持干净，头发也要学会整理。然后乖乖长大，努力学习，做一个厉害的人，照顾好自己。还有不要再拒绝别人的好意了，你该学会交朋友了，不要抗拒那些对你好的人。”

“等你真的都做到了这些，哥哥就一定会回来找你的。这是我们之间一生的约定，哥哥等着你去实现它。”

“好……好……”

小孩听懂了，但是还舍不得放开殷既爻的手，后者狠下心来，将他的手拨开了。

“答应我的事情，就从现在开始做起吧，等你做到了，我就会回来的。昔辰，再见了，不要跟着我出来。”

殷既爻留给了小孩最后一个微笑，转身，干净利落地离开了后院。

小孩遵守着诺言，没有追上去，只是怔愣地待在原地，默默流出了眼泪。

体内的诺蛟再次感受到了小孩浓烈的恶意在疯狂积聚，忍不住兴奋地在小孩的意识空间里奔跑起来。

它选中的容器果然是一个好苗子，迟早会超过所有人的！

与此同时，在后院唯一的出口小路上，奈垩靠着墙壁，眉头微蹙。

殷既爻操控着轮椅，慢慢停在了奈垩的身边。

“在等我？”

[既爻哥，我想知道你最终的打算是什么。]

“嗯，我骗了他。”殷既爻无声一笑，眼底流露出了感伤，“他会按照承诺好好生活，但是我却不会遵守诺言回来找他。他也不会知道我的任何信息。”

这就是殷既爻的决定，他不后悔。

奈垩知道这是殷既爻对他的信任，他不会告诉那孩子的。

[好，我知道了。既爻哥，再见，保重身体。]

“你也保重。”男人推着轮椅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转头看向奈垩，“奈垩，我很感谢你的那番话给我了面对他的勇气，也感谢那时候你帮我教训了崔侪。”

“但是我也发现了你的问题……”他摇了摇头，“你太在乎别人的事情了，这样的活着会很累的，你应该多多考虑自己。我希望你也能幸福地活下去，好好照顾自己吧，再见。”

这一次，殷既爻不再为任何人停留，在门外等着他的于贞上前接过了轮椅，母子俩的身影一起消失在了路尽头。

被殷既爻的话启发了思路的奈垩，忽然出声，叫住了身旁的怪物。

【帕木，什么样的生活才叫做为自己活着？】

怪物抬眼，漫不经心地扫视了一眼少年的表情。

【这要问你自己了，奈垩，没有人能给你参考答案。但是只要是你想去做，那就是最好的解释。】

奈垩想做的事情太多了。

他想找出怪物身上的秘密，想要得知父母的信息，想要追查至今逍遥法外的林沅父子，想要那些肆意伤害他人的恶人全部伏法。

这就是他的人生答卷。

【帕木，我知道了。我们走吧，我要好好熟悉这里的环境了。】

熟悉假身份，为了日后的入学做好准备。

八月初，宙元联邦高等学府正式招收新一届的学员，奈垩在网上递交了入学申请。

十天后，他收到了学院的通知，要前往本区域的寤师管理所接受体质测试和相关测验，如果通过，九月初便可到南一区正式入学，还会收到学院发放的入学补贴金。

奈垩去的时候，在管理所碰见的申请者并不多，大部分都是比奈垩要年长许多的成年人。

所谓的测试便是管理所暂时建立了一个医用区域，让所有人按序进入不同隔间接受检查。

第一道程序是测试体质情况，奈垩被抽取了血液样本，很快分析出了结论，是符合要求的异变体。

之后便是全身检查，排除生理疾病因素，这些事情在奈垩八岁之前都是司空见惯的了，他在研究基地的时候就必须定期接受一系列更加细致的查验。

唯一麻烦的是，他还得摘下自己的传声器，躺入全身扫描舱里。

在操作仪器前的医生忽然嘶了一声，让身边的同事过来查看，他指着光屏上显示出来的透视人体，面露疑惑。

“他的头部和心脏里都有奇怪的东西。”

“等等……”同事似乎想到了什么，调阅出了奈垩在入场后所刷的身份卡信息，随即松了口气：“他就是上面特意交代过的那个人，没关系，不用在意他身上的问题。”

“原来就是他啊。”

检查过程，顺利结束，奈垩只要回去静候通知就够了。

等待的时间也不多，就在三天后，奈垩收到了正式的入学资格通知书。

他在临行前，特意向院长等人道了别，还找到昔辰，向小孩询问那天他所说的“它不喜欢你”是什么意思。

只是小孩沉默着没有告诉他，还拒绝了记忆治疗的帮助。

这之后，奈垩无奈放弃劝说，和怪物一同踏上前往南一区的光车。

奈垩一直记得当初谢善是如何带自己坐了一路的光车，他凭借着记忆回想了整个过程，购买了车票，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是靠窗的地方，能让他看见窗外的风景。

光车启动后，奈垩的邻座始终是空的，但是其余座位上都是满满当当的人，他们或闭目休憩，或和身边的同伴低语闲谈。

片刻后，一个身着乘务员制服的青年推着小车从另一节车厢内走了出来，他带着口罩，看不清长相，只能看见含笑的眉眼。

推车上满是一瓶瓶精致的玻璃汽水。

他一边推着小车在过道上慢慢走着，一边向车厢内的所有人解释道：“各位早上好，今天我们特意为大家准备了惊喜礼物，不过人选是特定的。”

“今年的联邦学院已经招收新生了，所以我们特意从后台调取了信息，要把这些饮料送给各位同学们，祝愿你们早日成为伟大的寤师和术者。”

说罢，他掏出了一张名单。

“B车厢的新生有……159号，于仪女士。”他找到了女人对应的位置，笑眼弯弯地将一瓶蓝色汽水递给了她：“祝您旅途愉快，学业有成。”

“176号，江晶小姐……”

“177号，方众先生……”

……

奈垩盯着乘务员忙碌的身影，心中的疑虑越来越大。

他向来有默默观察周围环境的习惯，在候车大厅时，他无意间扫过了自己所要搭乘的光车信息，也恰好记下了这列光车上所有工作人员的信息。

那上面的七位乘务员里，没有一个男性。

难道这人是中途临时换班上来的？

可是看他的行为举止和说话方式，实在有些违和。

“189号……”

青年扫到了奈垩的名字，停顿了一下后才慢慢念出了这两个字。

“奈垩……先生。”他抬头寻找奈垩的方向，眼含笑意，一眼看见了男生的身影。

“抱歉，看样子我该叫你同学才对，来，请慢用。”

奈垩伸出手，却略过了瓶身，一把抓住了青年的手腕，后者当即一僵，却在瞬间冷静了下来，可还是让奈垩察觉到了他身上一闪而过的杀气。

奈垩心口一紧。

“这位同学，你怎么了？需要帮助吗？”青年担忧地看向他。

奈垩摇了摇头。

[你送的这些饮料我见过。]

机械声音一出，青年眼神一沉，不知是讶异于传声器还是讶异于这句话。

[新闻上都说了，这些饮料是黑心加工厂造出来的垃圾东西，里面含有超标的金属物质，对人体有害无益。]

这番话，让车厢内的其他人不约而同地放下了还未开封的饮料。

然而青年反倒笑了起来：“同学，你应该是记错了吧，这款饮料可从来没有上过新闻的，你大概是把其他牌子和这个搞混了，毕竟现在的饮料设计都相差不大，你不小心认错了也是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