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奈垩第一次接触到活着的魇体，根本想不到对应的办法，脑袋一片空白。
【直接触碰魇体，只有死路一条，你必须用感知力控制它，销毁它的暗面。】
【可是我的项链——】
【那些人类将真正的封锁器埋入了你的心脏里，你根本不需要那把钥匙！】
奈垩怔愣一瞬，霎那间，心口的封锁器似有所感，解开了限制，让庞大的感知力倾泻而出。他没有时间犹豫，凝聚出锁链束缚住魇体的行动，不顾它的挣扎，将锁链顶端分裂出了其余几条扎进魇体的脑袋里，就此抽取源源不断的黑色物质。
在接触的一瞬间，无数个画面闯进了他的脑海里。
属于女人的悲苦、绝望和无助一一传达到了奈垩的心上，让他胸口发闷，仿佛堕入了无渊深海，窒息一瞬。
‘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赔钱货！’面容尖酸刻薄的老妇人抓起绣花针，就猛地扎入了小女娃的头顶。
‘奶奶！不要！疼！’小女娃挣扎着，却始终逃不脱魔爪。
‘都是你挡住了我们家的香火运！你就不该生在我们家！’老妇人恶狠狠地将绣花针一扎到底。
小女娃爆发出了尖锐痛苦的哭喊声，震得奈垩毛骨悚然。
转眼间，长大了的小女孩被锁在一人高的铁笼子里，狼狈地舔食着碗里的剩菜剩饭。
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站立着年轻时候的梅姨。
‘我早就说过，再硬的贱骨头也有屈服的一天。像你这样被亲人卖过来的丫头，我见多了。你要庆幸自己是个女孩，起码还有被卖的价值。’
小女孩狼吞虎咽地吃着食物残渣，任由头顶上的女人冷言嘲讽。
‘还好你长的不错，不用真的去当一条宠物狗。只要你听话，我会让你卖个好价钱。可要是你再敢逃跑，我会让你生不如死。’梅姨阴沉着脸色警告道：‘到时候，我会砍断你的手脚，让你拖着残缺的身子去走秀。’
‘等那些客人们看腻了你，我再让人放干你的血，掏空你的内脏，将你的人皮剥下来做成玩偶。’
小女孩浑身一颤，竟是又将肚子里的吃食全数呕吐了出来。
奈垩也终于明白了这些人的所作所为，竟然持续了多年，残害了无数无辜的女孩们。
片刻后，暗面里的情形发生了变化。
青年模样的方成搂着少女坐在了贵宾席中，他们的周围都是一些西装革履、装扮精致的人。
这些人所处的地方正是奈垩先前见过的奇怪的地方。直到此刻，他才在女人的暗面里再次得知了真相。
他们在两侧的铁门后分别放出了饿疯了的野狗和瘦骨伶仃的女孩，心安理得地欣赏着一方虐杀吞食另一方的残暴画面。
结束后，他们一枪放倒了野狗，当场剖开它的肚子挖出女孩的残肢。
所有人都难掩兴奋，异常激越。
只有奈垩感受到了少女的情绪，她难受地闭上了眼睛，泪流不止。
‘你难道不喜欢吗？’方成温和一笑，‘不过没有关系，等我们结婚后，我会把你培养起来的。’
‘你还不如……’少女睁开眼睛，眸色暗淡，‘杀了我吧。’
方成脸色不变，将少女耳边的鬓发轻轻挽了起来。
‘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在那些任人宰割的商品里，只有你是最幸运的。你放心，我会对你好的，因为我爱你。’
随即，暗面忽地一闪。
再度出现的方成成熟了不少，他高举着手，猛地挥下，在婴儿的脸上甩下了一个个清脆用力的巴掌。
婴儿毫无反抗能力，在剧烈的疼痛中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女人被捆绑在椅子上，被迫看着自己的孩子受到折磨，哭到近乎昏厥。
‘方成——我求求你了！’她嘶哑着嗓子，几乎要呕出心头血。
‘放过她吧！她还是个孩子啊！我求你了！你要打要骂就冲我来啊！她是你的亲骨肉啊！’
方成冷着脸，没有停下掌掴的动作，婴儿娇嫩的脸上满是血痕，哭声渐渐微弱。
‘方成！你不要再打了！住手啊——’
女人发出了绝望的哭喊声，方成终于回头看她，眼神阴郁而瘆人。
‘我要你永远记住，这就是你敢逃跑背叛我的下场！你所犯下的过错，全都由孩子来偿还，这就是你的惩罚。’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会逃跑了，你放过孩子吧！’
明明魇体不会哭泣，可奈垩却感受到了浓烈的悲苦和绝望。
这是一个被所有人亲手逼到绝境的受害者。
奈垩难受得厉害，他拼尽全力一把抽取了所有的暗面，将它们彻底粉碎在空中，试图将禁锢住女人的痛苦记忆全部粉碎。
锁链瞬间紧绷，被它束缚住的暗面顷刻间四分五裂，散化成了点点黑雾飘落下来，逐渐消融在意识空间里。
魇体的躯壳也涣散成了光点，逐渐散去，显露出了体内的女人，可她下半身被鲜血浸染的画面刺激到了奈垩，让他瞬间发懵。
奈垩曾在楚岚的暗面里见过相似的场景，这是流产的征兆。
【帕木……怎么办？】
小孩怔怔地抬头，手足无措地看向怪物寻求帮助，一旁的小女娃哭着爬向了妈妈，泪流满面。
【别担心。】
怪物伸出了触手放入了女人的肚子里，墨黑色的光芒闪现。
【在人类术者赶来之前，我可以维持她和胎儿的生命力。】
当夜。
奈垩所临时入住的医院靠近居民区，入眼所见的大楼点起一盏盏灯光，人声喧闹渐沸。
他靠坐在病床上，身上缠上了不少绷带，正低头听着一旁的谢善讲着话。
“奈垩，别担心，那些受害的孩子们会得到妥善的治疗和安排的，至于那些参与其中的人，自然会受到应有的惩罚。对了，有件东西要还给你。”
谢善将项链交了出来，轻声说着话。
奈垩睫毛轻颤，伸出缠满绷带的手，默默接过了东西。
他并没有追问自己心脏里的封锁器。
[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再等等吧。”谢善摸了一把小孩的脑袋，“这里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好，你身上的伤也要多休养一段时间。”
[好，我知道了。]
奈垩点点头。
谢善陪着他过了许久，直到被一通讯息临时调走。
病床边顿时空无一人，只有旁人看不见的怪物沉默地站立在窗边，身躯庞大。
【那个人类小孩，一直在观察你。】
【我知道。】
这间病房里只入住了奈垩和另一位老妇人，她身边的孩子一直在偷偷打量奈垩。
那是个看上去比奈垩小了好几岁的小女孩，不懂得掩饰自己直白而好奇的目光，让奈垩轻易就察觉到了异样。
他没忍住，抬头望了过去，正正对上了小女孩的视线。
后者非但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和闪躲，反而大大方方地展露出了一个灿烂可爱的笑容。
奈垩一愣，本能地回应了一个微笑。
小女孩顿时眼前一亮，看了看病床上熟睡着的老妇人后，就轻手轻脚地走向了奈垩。
“你是机器人吗？”她挡住了嘴巴，小声地发问，模样小心翼翼极了。
奈垩摇了摇头，同样放轻了声音道。
[我不是。]
“那你为什么……”小女孩指了指奈垩脖子上的传声器，“像机器人一样说话？你真的不是吗？”
[我的喉咙发不出声音，所以只能用这样的方法说话。]
“哇！”小女孩兴奋地低声喊道，双眼明亮，“所以你才会这么厉害吗？真的好酷哦！你的头发颜色也好漂亮呀！还有你的眼睛……我从来没有见过呢！”
奈垩从没有被人如此热情地称赞过外表，尤其是面对一个天真稚嫩的小孩子，对方那双真挚闪耀的眼睛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迟疑了半晌后，奈垩只能回以微笑。
[谢谢。]
小女孩听后，笑眼弯弯，嘿嘿一笑。她还有许多的话想说。
“你是生病了吗？我奶奶就是生了好严重的病，要一直住在医院里，医生和姐姐都不想让奶奶出院。不过没有关系，我不用上学，可以一直在这里照顾奶奶。”
奈垩明白了过来，眼前的小女孩似乎是在这里过得太无趣了，才会对自己这样的同龄人产生了倾诉的念头。
于是他配合地谈起了话题。
[你姐姐呢？]
“我姐姐？她很忙的。因为治病要花好多好多钱，所以姐姐一直在努力赚钱。”
[钱……]奈垩的眼中露出了一抹茫然的神色。
他从来都没有接触过这个字眼，并不清楚这东西存在的价值和背后的重量。
“你不知道吗？钱就是宙元币啊。”小女孩说着，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钱币递给了奈垩，“买东西都要用到它。可是我的钱太少了，买不了什么，而且我还要攒起来留给姐姐呢。”
奈垩轻轻摩梭着这张宙元币，思绪纷乱，片刻后，他将钱还给了小女孩。
怪物见他仍旧混乱，便适时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