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及到感知力的第一步，都是要找到隐藏在意识空间里的因葛核体，这一步骤和意识形体的演化非常相似。最开始，寤师需要在自身的意识空间里，通过想象和意念让自己的意识分裂出一段来，变成本人在精神世界里的代替者。”
随着沈瀚池的话，奈垩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做到这一步之后，就要在和别人的连接中，将自己的这段分体意识传递过去，也就是将另一个虚拟的自己投射到对方的脑海里。这就像一个人真的来到了别人的大脑中，以感知力进行触摸和探索翻阅出对方的暗面，再将意识形体融进需要改变的记忆中，成为路人或者求助者本身，来修改期望的剧情。”
“不过这类训练在一开始会耗费人体内极大的精神力，也不能轻易中断，但是在熟练掌握之后，本体所感到的疲惫和倦态就会有所缓解，直到彻底适应，副作用消散。在奈垩同学熟练操控和具象化感知力之后，关于幻化意识形态的训练同样会由部长来亲自引导，请不用担心。”
奈垩点点头，神色认真。
几个月后。
符颜点开通讯器，光屏瞬间施展开来，扫出了一张信息页面。她点点手指，轻声说道：“这一次的任务目标是居住在北三区的区民，殷既爻，二十岁。”
奈垩的目光停留在了殷既爻的照片上，是一个面容冷漠的青年，眼下青黑严重，神色颓靡。
“委托者是他的母亲于贞，以及他的表哥崔侪，两人的诉求是希望寤师劝服殷既爻主动接受记忆治疗。据他们所说，殷既爻从小就是一个乖孩子，但是自从目睹了亲生妹妹在十六岁那年跳楼自杀后，他就性情大变，抗拒任何人的接触，甚至一度袭击他的表哥，下了死手。”
“所以在被送到本区域的管理所之前，他一直被关押在精神病院。这期间，他已经前前后后一共拒绝了七位寤师。总而言之，奈垩，这虽然是你第一个任务，但是失败了也没有关系，部长只是希望让我带你来碰碰运气的，千万不要有任何压力。”
[姐姐，我明白的。]
“好。”符颜顺手摸了摸奈垩的脑袋，“我们下去吧。”
符颜一路拿着特殊通行证，和过往的工作人员点头打了招呼，随后带着奈垩上了电梯。显然她对这里的环境十分熟悉，径直带着奈垩去往了七楼的谈话间。
几位管理所的人员早已等候许久，一见到两人便立刻迎了上来。
奈垩微微低头，习惯了初次见面的他人对自己的头发投来打量的目光。
“符小姐，你们终于来了，殷既爻的家属就在里面。”为首的男人说着，为两人打开了谈话间的偏门。
一时间，屋内的中年女人和年轻的男人同时抬头看向来人，只有角落里的青年倚靠在墙上一动不动，懒得抬眼。
“于女士，崔先生，这两位就是我们总部推荐的人员，符颜小姐和奈垩同学。”
面容憔悴的于贞和身旁的外甥对视一眼，难掩疑虑。
“请问……”她略显疲惫地开口道，“你们其中，是哪一位要为既爻做治疗的？”
符颜礼貌一笑，拉过身旁的奈垩介绍道：“这位便是管理所总部特意为殷同学请来的寤师人选，奈垩。而我是术者防卫部总部的人员，此次担任奈垩同学的助手一职。请两位多多关照。”
“请等一下。”崔侪微微皱起眉头，打断了符颜的话。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未成年人可以任职寤师的，你们随意找来一个年纪这么小的孩子，是否对我们太不负责任了。很抱歉，我们不能接受这次的人选。”
殷既爻眼神微动，抬眼打量了人群中的小孩。
于贞眼含忧愁，默许了崔侪对管理所的质疑。她也无法信任一个小孩子，将儿子轻易交给对方。
符颜笑了笑，态度坦然。
“奈垩同学是联邦亲自培养并且认可的高阶寤师，他的能力不输于任何人。并且我们此次前来，想要得到的是属于殷同学本人的意向。”
殷既爻神色不变，慢慢移开了视线，转向态度疏离的符颜，听她继续说道。
“基于殷同学先后拒绝了多位寤师的表现，我们才为他找到了最合适的人选，就是奈垩同学，他是目前联邦唯一一名受到认可的儿童寤师，治疗的对象多为同龄人和年轻人，效果极好。”
【看来这个人类很希望你能完成任务，竟然撒了这样的谎言。】怪物的话语里隐含着细微的嘲讽。
奈垩没能听出分明，他只注意到了符颜的侃侃而谈，无奈地红了耳尖，微微低头。
殷既爻眼睛一眯，眸色漆黑，眼底闪过不知名的情绪。
“当然，如果殷同学还是选择了拒绝，那么管理所自然会继续为他寻找下一个寤师。只不过，再没有可能会有下一个儿童寤师了。正如崔侪先生期望的那样，所有的寤师都是年长了许多的成年人，和那些被殷同学一再拒绝的人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崔先生应该清楚我的意思。”
“你——”
“好。”
崔侪的声音在殷既爻的开口中，戛然而止。他身子一顿，转头看向了表弟，没有言语。
“既爻？”于贞神情怔愣地喊出了儿子的名字，没有预料他会出声应下。随即，欢喜中夹杂着担忧，混乱了她面上的神情。
殷既爻不看任何人，只盯着符颜一字一句道：“我接受他了，现在就开始吧。”
“小弟，你不要再任性了，你拒绝那些人，我和小姨都没说什么，任凭你高兴。可是现在这个孩子，明显看着就不靠谱，你还是别——”
“妈。”殷既爻再一次打断了崔侪的话，无视对方道，“我只要这个小孩。”
“小弟！”崔侪眼中有了显而易见的怒意，见他不听劝，男人回头看向于贞，却见女人脸上的欣慰大于迟疑。
“小姨，你别——”
“没事的，没事的。”于贞拍拍崔侪的手，连连说道：“他好不容易才答应了一回，就听他一次吧。阿侪，你就别担心了，小姨来出治疗费。”
“小姨，这不是钱的事，我担心这孩子会治不好小弟。”崔侪压低声音，面色凝重道：“你再多细想想，别到时候真的耽误了小弟。”
符颜不动声色地看了几眼崔侪，又看向一脸冷漠的殷既爻，对这两人之间的相处氛围起了疑心。
“阿侪，算了，我不能再等下去了，你也看见了，既爻的状态越来越差了，我实在不能看着他继续受苦了。你就别劝我了……”于贞长叹一声，拂开了崔侪的手，走向了奈垩。
奈垩来不及反应，就被一双粗糙温热的手轻轻握住了，他本能地抬头，就见女人布满了岁月痕迹的脸上尽是由衷恳切的神情，目光真挚，含着泪水，看得奈垩心口重重一颤。
“小朋友，阿姨就把哥哥交给你了，我们……相信你。”
奈垩来回看了一眼面前的于贞和不远处的殷既爻，忽然心念一动，对遥远而陌生的母子关系有了第一次清晰的认知。
原来作为母亲的人，会如此担忧她的孩子。
奈垩下意识地联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她会像是眼前的于贞这般么……
小孩思考着没能忍住，反握了于贞的手，连连点头，目光真挚。
符颜见状，适时地开口道：“既然殷同学和于女士都没有异议，那么我们可以开始进行下一步的商讨了。按照规定，在殷同学接受治疗前，他需要和自己的寤师进行相应的沟通，以便遵循殷同学的意愿制定出想要的治疗方案。这期间，请两位家属同我们工作人员一齐在外等候，并把空间留给他们，麻烦了。”
“等等。”
殷既爻扫视了一眼天花板角落里显目的监控器，淡然道：“我需要在一个绝对私密的空间和他单独谈话，不能有监控设备，也不能……让他带任何录音器材。”
说到最后，青年意有所指地看向了奈垩。
符颜挑眉，一把揽住了奈垩的肩头，安抚性地揉捏了几下。
“管理所内的治疗室为了确保求助者的隐私，是没有任何监控装置的，殷同学可以前往任意一间治疗室。并且我虽然作为助手，但不会参与你们的讨论，但是在正式治疗的过程中，我必须在场确保你们两人意识连接的安全，这是硬性规定。”
“不过请殷同学放宽心，我不是寤师，所以从头到尾只有奈垩会看到你的记忆。至于另一个问题……我想是殷同学误会了，奈垩脖子上佩戴的东西叫做传声器，他天生不能说话，只能靠这样的方式才能和别人进行交流。”
奈垩也这才明白了过来，他配合符颜的话，正式向所有人打了招呼，笑意浅淡。
[你们好，我是奈垩，希望我这次能够帮到这位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