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的写字楼办公室内,落地玻璃将房间照得敞亮无比,房间四周的墙壁被顶天立地的置物架塞得严严实实,而置物架上的分隔里光是放的保险柜占了就有七成,让人不得不感慨置物架的结实程度。
这是一家位于旧写字楼内的中介公司,入门处竖挂着“贺鑫咨询服务有限公司”的牌子。
在校门口被挑染小哥拦下来后,李宗就跟着他来了这里。
在原主年纪还比较小时,李墓带她来过这里几次,但都没让她踏足办公室内,而是转手把她送到旁边的房主自己开的私营游戏机室去了。
李墓谈业务,她就在隔壁玩对战游戏暴打小朋友。
有几次李墓和这个中介公司的老板一起出来,让李宗记住了她的脸。
如今正在和李宗对话的人也是她。
这位褐色头发的女性看上去大约三十多岁,穿着宽松方便的黑色T恤和卫衣,将头发扎了个低发髻。
她办公桌上的烟灰缸被填得满满当当,烟头多到像水壶里快要溢出来的水。
李宗刚才对着女人的办公桌扫了一眼,发现上面竟然连名片都没有,甚至根本没有设置名片盒。
不……这么说来,除开没有名片之外,这个接待室其他的地方也很反常。
这里又不是仓库也不是办公室,怎么会在两边放那么多保险柜?
女人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李墓现在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状态?”
李宗:“没见到尸体之前我只能当他是失踪了。”
女人手指夹着烟,就这么随意地将用手撑着额头,边翻自己的手机边说:“做好最坏的打算吧,干他们这一行,失踪和死亡的区别在于家属愿不愿意自欺欺人。”
李宗对此早有意料。
李墓果然不是什么普通的私家侦探,就是不知道这份不普通到底有多么的不普通了。
她拉开椅子在旁边坐下,干脆顺着对方的话问道:“私家侦探是这么危险的工作吗?”
女人停了一下,问道:“他跟你说他是私家侦探?”
李宗对自己的记忆还是较为信任的,她说:“我确定他没说过他有别的副业,也没听他说过要转行。”
对方问道:“那他是怎么跟你介绍我的?”
李宗飞快地接话:“……本市最为优秀的业务中介平台的经营者?”
女人:“哦,这倒是没错。”
李宗注意到女人似乎不想继续展开这个话题,但自己还没得到想要的答案。
她直接打直球问道:“请问……”
“敝姓贺,名字单字免。”
李宗单刀直入道:“贺老板,能告诉我我爸到底在做什么吗?”
贺免说完拉开抽屉,从里面摸出了pos机摆在李宗面前:“这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李宗:“……”
不愧是本地最为优秀的中介平台的老板。
贺免瞥她一眼:“我给他垫了货款已经仁至义尽了,这货款在我们地方这都能凑个首付了,我做的是小本生意,再不回款我日子也难过。”
她去摸烟盒,手放在上面正犹豫着要不要开盖子,“更何况他什么都没跟你说,明显是想让我来给你上上课,免费的生意我可不干。”
贺免的态度非常坚决,核心宗旨就是“钱到位一切好说”。
“用这个试试吧。”李宗摸出那张黑色的卡,“但我得先看看余额够不够。”
贺免见她掏出卡来,态度亲和了几个度:“没关系,我们也接受分批付款,压力大还能分期付款。”
李宗慢悠悠地问道:“……贺老板这里还能分期?”
“一万块一个月利息两百八哦。”贺免伸出手来接她的银行卡,“来,把卡给我。”
李宗在心里换算了一下,捏着卡没有递出去:“年化利率接近34%了,已经踩在高利贷的边缘了吧?”
贺免扬眉看向她:“你一个初中生还懂贷款?”
“信息要更新一下了,我已经是高中生了。”李宗将那张卡递过去,“先查一下余额。”
贺免操作完,正要让李宗将卡拿上去贴一下。
“你这卡没有芯片?是以前的旧卡?”她凝视着那张通体漆黑的卡片,虽觉得古怪,但没说出口。
“能用吗?”李宗比较关心这个。
贺免干脆拿起来往机上一划,磁条擦过卡槽的瞬间,“滴——请输入密码”的声音响起,李宗这才拿起来输入了密码。
一查余额:29万。
……居然正好还差一万?!
这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也许是看到大头都在,那一万已经算零头了,贺免语气轻快了些许。
她麻利地退出界面,重新输入金额让李宗刷卡:“行,那先刷29万吧。”
李宗先她一步捏住了卡,她问道:“订货单或者合同有吗?”
贺免抬起头看她,似乎是想她一个高中生怎么心眼这么多,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有。”
她让工作人员去另一个办公室取来了李墓签字的合同交给了李宗。
这份合同单独装在一个有编号的文件袋里,合同纸拿到手里后,李宗发现这比普通的纸还要厚实一层,拿在手里的质感格外沉重,密度出乎意料的高,整张纸是偏浅黄色的,纸张上还有细细的纹路。
一般不怎么会用这种纸签合同吧?
这合同摸在手里,有种非常怪异的感觉。
李宗疑惑地往下看:嗯……甲方……乙方……没问题,然后就是货物内容。
激发药剂,数量1瓶。
型号:改良后第三版
生产机构:黄金黎明
后面还备注了“该版本激发药剂建议发育期六个月后使用效果最佳,使用时发育期最低不得低于两个月”。
很好,每个字都看得懂。
连在一起就变成看不懂的文字了。
“你是不是在想‘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贺免感受到李宗的沉默,调侃道:“就如字面写的那样,这是某种神秘的药剂,简单来说就是喝下后会拥有一些类似超能力的力量。”
李宗头一次有种不知道怎么接话的感觉,几秒后她说道:“……也是,李墓看起来还没有到会被忽悠去买高价保健品的年纪。”
如果这不是什么针对中二病少年的超大型骗局,如果假设这一切都是真的。
那这个世界一定有普通人所不知道的那一面,拥有神秘力量的那一面。
李宗完全可以接受这样的设定。
……毕竟自己原来的世界就从一个普普通通的世界变成了拥有超能力的世界,不科学的世界再多出来几个不也很正常吗?
她按捺住好奇心继续往下看:甲方签名那里的确是李墓本人的字,合同空白处还有一堆手写的附加条款,也是李墓的字。
上面写着:货物交付后,乙方有义务为甲方或甲方指定的代取货人员提供本货物的相关说明,且正确指导其使用本品,不可隐瞒与欺骗甲方或甲方指定的代取货人员。
在这段话上还有贺免的盖章,并且她在旁边签字了。
目前来看所有的程序和细节都没有什么问题,找不出其他疑点的情况下,不果断做出选择就无法推进。
于是李宗掏出卡,同意将这笔货款付了过去。
刷卡成功。
从贺免手里接过二十九万的刷卡单小票,直到贺免的下属将一根装着金色液体的管子端到二人跟前时,李宗仍然对这笔钱没有什么实感。
“既然货款差不多结清了,就进入下一阶段吧。”
贺免将pos机重新收进抽屉里,“我知道你还有不少疑问要问,包括这上面的附加协议内容。”
李宗:“所以现在我可以得到一个合理的解答了?”
“你付钱了嘛。”
大部分的货款都收回来了,贺免自然态度缓和了,“你这小孩比我想象得还要疑心重,不一口气跟你交代清楚你是不会掉头走人的,放心吧,我和你父亲签订的可不是普通契约,这是在天秤之证上书写的合同,不管哪一方违背协议都会受到惩罚。”
“天秤之证?”
“一种通用的合同纸,印在上面的合同是会被高位存在用契约的力量进行监控的,无论哪一方被判定为违约,都会受到严重的惩罚。”
为了避免李宗没完没了的问下去,贺免立刻转移了话题。
“在一切的解释开始前,你先把这个东西收好。”
贺免拉开右手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手机递给李宗,“这是你爸爸让我转交给你的。”
李宗拿过手机,开机……果然有密码。
她尝试输入了原主的生日,解锁成功。
李墓在提供线索这方面过于贴心了,虽然也可能只是他知道自己危险缠身无力回天而想办法给李宗提供更多的保命手段。
只是这密码也太简单了,李宗心想:等离开这里我就把密码给改了。
“药剂就先给你包起来了,我是想让你就在这里把它喝掉的……”贺免压低声音,“不过看你的性格,多半是不会答应的。”
“请谅解,陌生的环境会让我没法保持自己在心理健康的状态下喝药,说不定心情会影响到药效呢?”李宗面不改色的胡扯过后,再度将话题引向她最在意的部分:“那么,我的父亲到底是哪条道上的‘侦探’?”
贺免将视线移开,看向远处:“更偏向于赏金猎人那种侦探。”
李宗面无表情地在心中感慨:哇……赏金猎人。
真没想到会在现实生活里听到这个词,甚至她感觉在现实里说出这几个词还挺羞耻的。
如果要让李宗在这侦探和赏金猎人两个职业上找到共同点,那大概是“这两都是跑团游戏里极具有调查员气质的职业”,一不小心就作死大成功那种。
“好吧……既然是猎人,总有狩猎的对象吧?”李宗调整表情,“排除掉兔子,因为我们家从来没有加餐过兔肉。”
“其次他看起来也不像是狩猎野生动物的专家,至少家里没有相关用具,我更没见过他去野外地图进行猎物收集……除此之外还能被当做狩猎对象的选项不多了……难道他狩猎的是同类吗?也对,说到赏金一般想到的就是悬赏,而悬赏大部分是针对人的。”
贺免对于她滔滔不绝地发散思维感到些许惊讶,听到最后,她实在没忍住说道:“按照你的说法这和杀手也没什么区别了吧。”
这孩子是怎么平静地说出这种结论的?
五岁的孩子如果大喊着说我的爸爸是杀手,大人只会觉得这孩子最近看了什么电影,然后一笑了之。
十五岁的孩子如果和同学说我爸爸是杀手,大概会被周围的人嘲笑这人有点傻气或者不正常。
但李宗看起来两种都不是,她神色平静极了,好像是在极其认真地分析这件事的可能性。
李宗唔了一声,继续道:“好吧,我不觉得他是狩猎人类的那种赏金猎人。那我大胆猜测一下,难不成他狩猎的是什么不常见的生物?”
以“这是个不正常的世界”为前提,她自然也会做出不正常的推理。
她问道:“比如尼斯湖水怪、温迪戈、飞蛾人那样的平时只存在于都市传说中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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