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在空箱上的盖板忽然如同被大力砍削，一角直接斜飞出去。

随后，整个盖板被完全掀上高空。厚重的钢板像易拉罐一样在空中扭曲成一团，瞬间被带离视野。

防御屏障碎了三层后，才勉强代替了盖板的位置。外头的风像是带着刃一半，砍削得整个箱子微微颤动。

第三象限的提示面板弹出，蔚蓝的字标向下滚动。

存活确认：成功。

添加坐标存在物：空箱

添加成功。

存在物判定：A。

未检索到存储信息，新建存储。

A级新建存储物奖励：第三象限积分100点。

积分核算：100

商然将滚动条拉到最下，没有找到关于晶核锁芯的指标。

他立刻就明白自己为什么匹配程度这样高了，他能听到晶核的声音。

别人只在第三象限的系统中下潜，但他拥有两套系统。

异能一直对他来说只是锦上添花的小技巧，说来舍弃也未尝不可。突然如同雪中送炭，他不禁有一丝感慨。

耳边再次响起晶核的声音。

[是否绑定晶核之声？您与我的独特连接。]

“是。”

[叮咚~]

这声提示音是晶核模拟的，俏皮的女声带着利落的尾音。

[绑定成功。恭喜您，成功成为坐标原主的追击核心。危险等级提升，解构速率提升。请您不要担心，危险会自己找上门来。]

[为您检测到：心源锚点。将心源锚点设置为晶核映射对象，目前映射比率0.1%。您的受控者精神力等级较差，建议更换控制对象。]

商然盯着箱子上方暗沉的天幕，在怪异的风中等待时机。

黎宿的特长不在锚点，凑合用吧。

商然对着晶核聊起家常：“嘿，你看过星空穹顶的棺材盖吗？”

“没有。”

冷静的声音从头顶落下，黎宿的脸突然出现在箱子上方。他俯视着商然，眉头微微蹙起。夜色暗光之下，他搭在防御屏障上的手骨泛着金属的银辉。

商然双手交叠胸前，露出个安详的笑容，淡淡道：“嗨。”

合金机械手指轻缓而律动地在他的防御屏上敲了三下，商然望着微微波动的聚合粒子，依旧没打算从这个箱子里出来。

“你躺在里面干嘛？”黎宿问道，他再次敲了敲屏障，似乎在看腕表：“新的绞风就要来了。”

商然撤去屏障从箱子里坐起，扶着箱沿伸展腰背。他长腿一跨，从要命的箱子里站起来。

箱子在一处废件堆成的山丘上，他望向无尽的废土，眼前整个坐标像是飓风过境，绵延山丘般朝远处弧形蔓延。

现在他似乎处在坐标的最外层，往弧形内看，山丘的内环是倒塌破损的建筑群。废墟极高，阻挡了视线。

商然重新锁定心源锚点，在清脆的契合音中猛然惊觉，算上‘微光’下潜行动一人生还，坐标一共丧生十八人。

死物知音少了一道！

“这坐标里死过几个？” 商然勉强看清了黎宿此时的样子，从左手指尖到左胸，全部由机械拼接而成。透过衬衣，精密仿生的胸腔里甚至可以看见心脏的光源在跳动。

黎宿的表情和往常没什么两样，似乎对这变故接受得理所应当。他避开商然的问题：“你是第一个从空箱里出来的。”

“其他人呢？”

“氧气缺失，爆炸……”黎宿指尖在脖子上带过：“锋刃截断。”

商然听着黎宿的鬼话，准备找个机会独自行动。这人没一句实话，不如自己单干安全。

[您的晶核关联度：1/100]晶核的声音再度传来。

[很遗憾，关于您对坐标里伤亡人数的疑问，尚且不能为您查询。请您再接再厉，加强我们的连接。]

黎宿站在他身边，保持着时刻能伸手碰到他的距离，此时正要带着他往山丘下走去。不远处悬浮着巨大三层立交，这个建筑像摔碎的瓷盘一样裂开在空中。碎块分崩离析，是天然的掩体。

商然稍加思考，提了个抽象的概念：“这个坐标来得蹊跷，被活埋的箱子通常不会被选成精神殿堂的入口。”

黎宿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像是从未考虑过坐标从何而来：“精神殿堂？”

“不少人存储记忆的方式，老式且缓慢。但根据经验，使用率最高的其本人童年时居住的房子。熟悉，情感依托和早期探索的结合体。现在能赶到这个空箱的荒谬了吗？”

黎宿没有接话，朝他举起还健在的右手：“这是锚点的作用？”

商然同样绕过黎宿的问题，零件垃圾在脚下发出清脆的摩擦声，他刻意落在黎宿身后：“不仅你们要侵入，原主也要进入。如果你回家，会把大门设在穿过岩浆的火山口吗？”

黎宿停下来提醒他脚下的浅坑，拉远的距离再次被缩短：“我会找一条冰封小道。”

商然瞥了黎宿一眼，从浅坑上跨过，不得已再次和他并排同行。黎宿带路训练有素，绝不超过他一步的范围：“那么谁会拿一只密封箱子做大门？”

黎宿蹙着眉头：“谁？”

第三象限的系统为商然更新了绞风词条，并且提供了读秒提示。但读秒并不准确，偶尔会倒数的数字会回弹。

商然瞥了眼下次绞风到来的时间，加快脚步往立交下走去。敷衍道：“谁知道呢？鬼魂？怨债？我之苦难，还尽彼身？”他注意到绞风的词条更新时间，是在黎宿提出后才开始的：“开玩笑的，空棺当然来自未亡人，联邦里谁假死了？”

“没人。”昏暗的夜光里声音坚定又清晰，黎宿加快脚步跟了上来。

商然始终无法解开同行，只得暂时放弃了独行的计划：“那么谁被折磨了？”

黎宿在一段搜肠刮肚的空白后，反问道：“被单调的工作折磨，还是万恶的手写报告折磨？”

商然笑了两声，眼中闪过一丝怀疑：“想不到你是办公室搞笑这一派的。”

“我不搞笑。”黎宿说。

“有个人叫裴砚你认识吗？”

“不认识。”

“地狱笑话爱好者，我觉得你们聊得来。”

黎宿那只机械的左手突然戳到商然肩头，陡然色变：“心理部的手段我不在乎，高庭的行动准则是不问原因。我的手到底是怎么回事？”

商然正对着这套审讯逼供的手段生出一丝讥讽时，胸口传来巨大的推力，将他推到了桥墩下。

他目光扫过近在咫尺的机械臂，背靠墩柱揉了揉胸口：“这是原主的样子，下潜舱里的你是毫发无损的。” 商然的防御屏障自动弹出，刚才他站的位置被风扫过，留下深入钢筋的凿痕：“原主可能接受了机械改装，或者经历灾祸不得不改用机器延续生命。”

黎宿处理着话里的信息，煞有介事地拿机械左手锤了锤右手感知重量：“借我的身体？我还没习惯。”

“你对坐标真的一点也不了解吗？”

“平推坐标获取晶核是我们的任务，至于里头藏着什么，有其他程序去分析。第三象限本来只是执行官训练和竞速的工具。”

商然尚有耐心看他欲盖弥彰，风很快就要停了：“就这么直白？”

“程序总有套路，但是人的精神世界创新层出不穷。”他理所当然地看着商然：“心源锚点又是什么作用？”

商然让出一些坦然：“我把心源锚点给你，希望这个坐标的主控能够从提取的原主精神移交到你的手上，这样我就不需要面临极大恶意。”

黎宿迅速理解，他依旧保持着随时可以进战的姿势，手按在腰间的充能枪上：“我该做什么？”

外头的绞风又到了间歇期，商然撤去屏障，看见了黎宿身后的那堆东西。桥墩下像是谁的据点，堆放着一些易拉罐和塑料布。

他即刻找到了脱身的借口：“比起这个，谁在这里呆过？”

黎宿审视一番，当机立断：“我去外面检查，这里地形优越，你呆在这里。”

他雷厉风行立刻动身，很快就消失在商然的视线范围里。

商然检查着地上的罐头，是几罐未开封的汽水。罐身上印着热烈的海滩，沙滩椅上躺着两个清爽的梨子。

谁买谁后悔的广告歌，易拉罐正唱个不停：“清甜梨汁~~好清凉！炎炎夏日~~~我就要喝！”

商然放下唱山歌的易拉罐，沿着窄小弯曲的小路往前探索。这里的废旧零件就像沙滩上的海浪，断断续续地堆在承重柱之间。

大约过了四五个这样的承重柱，零件的铺层渐渐稀薄，泥土地面显露出来。

就在交界之处，倒伏着一个人形。

商然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靠近，工装被泥土灰尘染成深色。他掰着肩膀将人仰面朝上翻转，机械构造的人骨露出来。

工装正面更为破烂，胸前开了个大口子。商然拎起立领，将胸前掰弯的铭牌重新展开。

名卡上写着：季山。

系统解锁季山词条。

词条内容：季山

关于季山：？？？

新的词条出现并没有跳出存储成就和积分信息，季山也被人解锁过了。

他不是第一个到这里的人。

商然摸索着工装上衣的口袋，粗糙的衬布连纸屑都没留下。

他蹲在这身体边举目四望，试探了一番黎宿的位置：“黎宿，黎宿，能听到吗？我有新发现。”

等了十来秒没有回应，商然悄悄使用异能。然而这具身体上，依旧没有缺失的那道死物之音。

名词下没有得到任何关键的信息，商然将这个机械人形上下左右摸了一遍。全手全脚的没有缺失，商然解开扣子，金属的胸骨下内里的循环泵系统也完整存在。甚至人工心脏除了没有跳动，也是完好的。

完好的……

太完好了，这样完美的构造，季山该活蹦乱跳才对。

黎宿的身上左手到胸口都是机械制造，想到这里，商然立刻凑近胸骨缝隙，借着传感器的微光透过进去探查。

胸骨内侧编号2337，但这颗心脏却没有编号。

解锁词条内容。

季山：义肢编号2337。

词条内部解锁奖励：积分+1

“义肢？”商然将他的衣服重新扣好：“义肢替换……”

正在商然思考的时候，空气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不远处，一道黑影正在缓缓朝他靠近。

商然保持着蹲下的姿势退到承重柱附近，电光火石间，那道黑影冲过来拽起季山的双腿。

昏暗的桥墩下，佝偻的黑影猛地朝着商然的方向抬头，瞳孔跃动着两点格外阴森的白光狠狠地盯着他。

商然本能地将自己掩藏到柱子后，再探头出去刚才的位置已经空空如也，地上只留下一道深深的蛇形拖痕。

商然凝视着那道痕迹，突然间，一只冰冷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寒意随即顺着脊柱传遍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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