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设想过许多回大家来到战国的场景。毕竟五条悟早有预告, 在唇膏变固体胶的事件过后,他就提到过下次戈薇回来的时候,把所有人打包扔到战国去。
清和想过她们要克服的困难。
克服水电、克服灯光、克服没有卫生间和马桶, 没想到最需要克服的是祓除咒灵的下意识行动。
背了一书包手摇发电机、强力手电筒和简易滤水器的清和:“……”
“这个是普通的狸子妖怪, 不用祓除的。”日暮前辈已经无数次笑着拦在她们面前了。犬夜叉则抱臂站在一边,一脸“咒术师们行不行啊,能不能别耽搁赶路”的暴躁神情。
年轻的咒术师们不得不控制自己蠢蠢欲动, 想要祓除咒灵的双手。
人际关系也属于需要克服的困难之一。两个各成体系的团队在日暮戈薇的打圆场下艰难磨合。因为一路上形似蜜蜂、名为最猛胜的毒虫跟着他们, 几人也不好介绍得太深入, 不光是清和没说术式,连狗卷棘等人也没有。熊猫没法对只见过一次咒骸的人们解释自己的存在,只说自己并不是妖怪。
几人的合作就在生疏的塑料气氛下开始了。之后咒术师戒备妖怪, 则让两方的合作貌合神离。
与现世咒灵的定义不完全相同,妖怪们虽然也能从人类的恐惧厌憎一类负面情绪中汲取力量, 但存在一部分立场中立,对人类无害的妖怪。若是他们贸然祓除, 反而会引起它们的不安,将它们推向残害人类的妖怪一方。
道理谁都懂,但置身于人烟稀少、妖怪遍地跑且多数长得还不好看的环境,咒术师很难抑制自己的本能。
对妖怪的下意识反应似乎伤害了队伍中的妖怪的感情。高专的咒术师们只好强迫自己习惯忽略路边的野妖怪。
不单是妖怪不同,战国的人也与现在的体质不大一样。他们不需要特殊的资质,除非妖怪有意隐匿,绝大多数都能看见妖怪。充作咒术师的存在, 是僧侣、巫女和除妖师。
恰好这几种类别, 连同半妖,在日暮戈薇的队伍中都存在。清和等人第一次看见长耳朵的犬夜叉都惊呆了。
但清和需要克服的东西比别人还多一项。赶路的间隙,所有人都停下休息的时候, 她不得不掏出手册,抓紧时间整理记录。不然等夜晚落脚歇息的时候,时间虽然有了,却也不得不对着篝火写字,够伤害眼睛的。
熊猫凑过来:“你在写什么?能看看嘛?”
狗卷棘则早已自觉执行起“监督”的指责,抱膝挨着清和坐下:“鲑鱼子。”
清和一边奋笔疾书,一边充当狗卷棘的翻译:“五条老师的作业。”
一石激起千层浪,连那一头的戈薇也回过头来:“作业?老师布置了作业???”
真希停下擦刀的动作,过滤净水的顺平转过身来,和特级咒灵里香交流的忧太更是住了嘴,清和再一看身边的熊猫,它的绒毛都给愁掉了,坐在木桩上唉声叹气:“清和的作业怎么还加密了呢。没法抄了。”
清和:“……”
狗卷棘:“……”
犬夜叉众人:“……”
七宝小声问戈薇,奈何在一片秋风扫落叶的寂静中,他的小声也特别明显:“你们那边,妖怪要写作业的吗?作业是个什么东西?”
戈薇抱住跳到她怀里的狐狸妖:“是很可怕的东西。就是老师布置的文字任务。”
清和有意缓和两方气氛,亮起手册点了点头,苦着脸:“比作业更可怕的是这是老师的作业。不是老师给布置的作业,而是布置给老师的作业。”
感谢井那头的五条悟,即使在此刻,他也担当起了团队粘合剂的作用。
手册上的“教师专用”无疑震撼了戈薇,让这位长期离校的巫女再一次感受到了人民教师的威力。犬夜叉戳她后背,大声问她怎么石化了。
戈薇开始吐槽五条悟,熊猫张嘴吐槽五条悟,真希也开口吐槽五条悟,两边在对五条悟的一致吐槽中取得了大和谐。
熊猫作结:“然后他一个个揪出了换他唇膏的人,全部踢到了战国,对,我们就是这么来的。”
对面的小妖怪七宝已经笑得打跌,在地上来回翻滚了。
这么一看,妖怪幼崽完全和人类小孩没两样嘛。清和收回注意力,在欢声笑语里继续自己报告。
“鲣鱼干。”
【诞于鲜血、人为无垢,这是什么意思?】
狗卷棘忽然贴在她耳边说话,手指一指手册中的某一处。
清和吓得险些没有跳起来,水笔划出歪歪的一撇,这个字废了。她小声道:“你能看到?”
她专注写报告,没仔细听旁人的心音,只维持了最基本的警戒,只要不是咒灵临近,就不会关注周遭的心音具体在想什么。五条悟说了加密,熊猫说自己什么也看不见,清和就以为只有自己能看到手册上的内容。
回想一下,五条悟也交代了狗卷棘作为监督,估计也给了他看报告的权限。
前面关于无惨势力的猜测岂不是都被狗卷棘看到了?
结合同一时间发生在东京的情报,清和推测魇梦随身携带的是无惨的手指,预备和无垢石一起给她吞服,利用自己的无垢体融合无惨与传说中的青色彼岸花,使得无惨一诞生就是究极体质。在这过程中,因为魇梦多次提到“羔羊”“祭品”,清和估计等无惨复活的时刻,作为母体的她很可能没命,也许生命力会被作为营养彻底吸走。
而无垢石这一推断则基于清和见过的回忆,数年前无惨曾吞服过无垢石,那时他或许以为自己可以直接消化青色彼岸花,但在无垢石的视角中,它周身的无垢之力与咒灵相排斥,最终从怪物的胃部被呕出。
对青色彼岸花而言,无垢石既是供养,也是封印。无惨命人潜伏于粉川家,终于在无垢体与无垢石的联系上找到破解封印的方法,而他正可借此重新诞育,以完美的躯体问世。
但是粉川家已经数代没有无垢体出现了。
不光无惨着急,粉川家主也着急。
流血的祠堂中露面的粉川家主,那画面在清和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清和合理怀疑粉川家主与无惨订了契约,只是玩不过无惨,答应了“事成之后将之忘却”一条,否则无论如何也无法解释他对自己的态度。粉川家主将粉川血脉视为一切,如果她是人为的无垢体,那他无形之中必然流露厌恶鄙夷,但清和从未感受到这一点,也从未从他的心音中听过与之相关的交易。
根据五条老师提供的信息,只要有明确规定,契约的确能精准夺去相关片段的记忆。
纸张随风摇摆,墨迹渐渐被吹干。
她掩饰般将笔盖在那一处地方:“不要问了。”
清和要怎么说,那个因为肮脏的愿望而诞生的无垢体是自己呢?
狗卷棘垂落的眸光似乎穿透了她的手,看见了纸上的字。他忽然说起了不相干的东西。
【日暮前辈的恋人也不是人类。】
因为怕被人听到,清和不敢提姓名,模模糊糊地说:“恋人也不是……关我们什么事——”
她忽然反应过来狗卷棘心音的意思。
宛如一个浪头将白沙海岸漫步的清和掀翻。她睁大了眼睛,看着少年蹲在她面前,托着腮对着她笑,久不见天日的双唇淡而干燥,更衬得两侧的蛇目咒纹漆黑凌厉。
他在说什么?什么恋人?什么也?什么不是人???
狗卷棘在暗示些什么?
然而狗卷棘今日让清和的震惊的还不至于此。
他的手指下移,一路掠到清和为了打败无惨所立下的誓约。
——“在无垢石的见证下,我立誓终结无垢体的悲剧,请先辈们帮助我这一次。”
清和如实写了她的誓约。
【这就是你疏远我的理由吗。】
好敏锐。
狗卷棘的阴影覆盖下,清和呆呆点头,一连被戳穿心事,她都提不起否认抵赖的心思了。
少年的手盖在书页上,心音清朗。
【你早跟我说嘛,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清和的手动了动,合上书页,双手环过膝盖。
这是她被魇梦带走后养成的习惯。这样蜷起来,能给人无与伦比的安全感。下巴枕在手册上,她说:“我拿不准。我不想听到安慰或者什么的话。”
【那就不安慰你好了。清和很勇敢、很厉害,也很善良。】
“不。我也不想听到鼓励或者夸奖。我只是没做好,还远不到能被夸赞的地步。”
清和否定道。
勇敢或许有一点,但善良和厉害她根本没沾上边。她一直为自己逃出粉川家,成为咒术师的成绩沾沾自喜,甚至还觉得考了二级、成为继承人、把姐姐和葵接出去是什么了不得的成就,但她从始至终没有逃出魇梦的目光。
她曾以为这就结束了,她以为这就算斩断无垢体的可悲命运了,但并没有。只要实力稍有逊色,只要防备稍有动摇,无垢体的阴影就立刻笼罩了她。
是,清和现在逃出来了,现在解决了无惨,但往后呢,不光是清和,往后诞生的无垢体呢?
当幽灵们帮助了她,并且在誓约中约定的帮助已经结束,却还没有离去,源源不断地供给她力量。得到这种力量的清和,无法不把这种帮助传递下去,就算不为誓约,也为她自己安心。
她要给所有的无垢体加一把锁。让她们不至于被当做生命力的容器。她要让世上再也没有无垢体。五条老师告诉她,有一个东西或许能实现她的愿望。战国时期,有一个能让人梦想成真的宝物。叫四魂之玉。
所以她也来了。
但这一切都不好明说。面对狗卷棘一头雾水,疑惑得几近温柔的目光,清和轻声说:“对不起。我很烦人吧。”
【没有哦。】
狗卷棘老老实实坐在清和身边。
【最想理你了。】
但有一句话,即使狗卷棘想要加以遮掩,却未能成功,清和猝不及防地听见了——
【战国时期,有无垢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