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片刻不离清和的狗卷棘当即抓住时机:“燃烧吧!”
咒言师的话语本身就是燃料。
小丑在清和面前无风自燃,爆出红绿交织的诡异光焰。随后,接二连三地,以它为中心,火焰在分体身上扩散开来,一点也没烧到别的地方,看起来简直是小丑咒灵另外处在一个异度空间似的。
遮蔽天空的漆黑帐幕下,色泽鲜艳的红绿火焰旋风似的扫过游乐园。
若说之前遍布小丑的地方像三流惊悚片的话,现在就像怪谈,更为诡谲、更为幽密,也更为惊心动魄。
清和站在暴风眼之中,目视咒灵死去。
注视她的双眼、朝向她的油彩假面在燃烧,在撕裂,变成焦炭似的黑灰逸散。
这一切都太美了。
清和迷失在火光之中。
她第一次听到心音时,以为自己生了病。【清和小姐、清和小姐、清和小姐……】她被低回的心音唤醒,醒来后却一动也不敢动。
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有若实质,很难说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但让清和深深窒息。她闭着眼睛,暗自数秒,终于听见离去的轻巧足音。
清和唰地睁开眼睛,冷汗湿透了寝衣。
她盯着窗外的树影出了好一会神,才想起来,那是她的贴身女仆千草礼的声音。
自此之后,每一晚,清和都能听到千草礼深夜到访。她不敢深想从前的夜晚,千草礼有没有来过。
但在白天,她又如此正常,表现得像个敬职敬责、无可挑剔的仆从,时刻提醒清和不要忘了该有的规矩。只有夜深人静之时,清和才能从她的脚步和心音中,察觉到千草礼笑面下的控制欲。
从她指尖垂下的傀儡丝线在白天隐匿无形,只在夜晚,无人的时刻,才会因一点反光暴露。
清和明白了为何家主会挑选她做自己的女仆。
她是如此虔诚地相信着粉川家的信条,坚信无垢体应有无垢模样,不遗余力地将清和打造成她想象中应有的样子。
清和开始失眠,即使因为困倦短暂地睡去,梦里也都是眼睛。十岁的女孩日渐瘦削,粉川家主怎么也找不到原因。等他开口问清和时,清和回答,想姐姐了。想要姐姐从丈夫家回来看她。
粉川家上下都知道,清和与姐姐相处时很微妙——已经嫁人的粉川清里从前在粉川家的时候,根本不待见清和,只是因为清和脾性温顺,两人才没有彻底撕破脸。但千草礼非常维护清和,对她的保护简直过了头,每次都会顶撞清里大小姐。
清里和千草礼关系差劲。清和非常清楚这一点。
如果把清里叫回来的话,千草礼就会把目光移开一点吧。稍微移开一点吧。吵起来也好,告状告到家主面前也好,只要稍微把目光移开就好。
十岁的清和凭天赋的狡猾说出那个请求的时候,完全不是出于善意。
但清和对此并不后悔,否则她便不会在恰当的时候,听见姐姐的心音。
狗卷棘踩着咒灵的余烬向清和走近。浅白的外套被照出旋涡般涌动的红绿色。
“大芥?”
【没事吧】
一同走来的还有一只白玉犬。
清和转过身来,咒言师点亮的火光仿似还在她眼中跳动。她忍不住蹲下来挠挠玉犬的下巴。
“没事。你呢。”
“鲣鱼干。”
狗卷棘没说的是,往常这个等级的言灵,他的喉咙或多或少都要受些伤,但是这一次,也许是触发了咒灵自身蕴含的死亡机制的缘故,他不费多少咒力就点起了火焰。
“是吗。”清和走近,细细看了两眼狗卷棘,少年面容白净,没有一点伤痕,声音也一如往常,并没有变得沙哑。
言灵真厉害。
咒术真好玩。
让清和表达自己的心情的话,她估计只会翻来覆去地说这些吧。满腹的话也被言灵的火焰烧尽了似的,只剩下贫瘠的赞叹与向往。
如果像狗卷同学一样强大,她再也不必害怕注视了吧。
白日中亦步亦趋的跟随,夜晚里隔着纸窗的窥视,以及读心觉醒之初,令她辗转反侧、不得入眠的,和窥探目光一起到来的心音,这些东西,她再也不必害怕了吧。
虽然咒灵祓除后会消散干净,但清和仍然觉得自己一身烟尘,她一边拍拍打打,一边走向求援的少年咒术师。
“同学你还好吗?”
“没问题。前辈是——”
这么重的伤也没事吗?
长睫毛都被血糊作一团结块了。
清和扪心自问,换作是她早就哭出来了。
当咒术师那么凄惨吗?那她、她努努力不要被打成这样吧。
“都是同级,就不用叫前辈了。”清和摆摆手,“我是刚来的粉川清和,对,刚刚被你认成咒灵的。术式你也可以猜到了。虽然等会家入老师会治疗,但脸上的灰还是擦一下吧。”
“是刚刚阻止……”伏黑惠楞了一下,接过清和的手帕,转移了话题,“我还没有入学。所以和前辈并不是同级。”
真的假的?
清和完全被后一句吸引走了注意力。
咒术高专,不是,夜蛾校长肯定做不出这种事情,一定是五条老师做的。
“他连还没有入学的人都不放过吗?”清和握拳头。
“我还应付得来。”
黑发的少年有些窘迫,清和意识到自己对五条老师的责问简直就像怀疑少年的能力似的。
但是直接解释她本意并非如此,又好像欲盖弥彰。
清和索性搬用了狗卷棘安慰她的话,“你这样他会明白如何欺压你的!”
狗卷棘:???